素心拨动着中指上的戒指，坐在岸边出神。夜风微凉，水上悄无声息地升起的雾气氲氤了整个河面，看上去如仙境一般。

这个素心须臾不能离开的戒指里，是他留给她的梦境，这些梦境还被他精心地编了号码，一共12个，春夏秋冬四季各三个。

每天晚上，只要素心转动戒指，将特定的号码——比如一号或七号，对准中指指甲正中央高高隆起的地方，她便进入了戒指里的梦境。在梦里，他仍然陪在她身边，还是那样灰烬色的长发，眉眼细长且尾端高高翘起，像一只正在飞翔的鸟。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白色的睫毛就像是一道弧度优美的窗檐，让眼睛像挂了一层薄薄的霜。

美中不足的是，二十五年了，梦境永远无法改变。每晚素心进入梦境后，就像是看一部情节早已熟透了的书。即便如此，素心也未曾有一个晚上舍得与梦境隔绝，回到现实中来。

河面的风浪忽然大了起来，刚刚还平静的河面，此时如同一锅被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你来了？”素心站起身子，弯腰从水中拉起阿盐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一点，阿盐便跳上了岸，挨着素心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上。阿盐浑身湿淋淋的，头发上身上都缠着绿色的、正旺盛生长的水草，几缕长发遮盖着他极其苍白却笑吟吟的脸。

“你这些天没有靠近路过的船只吧，恩？”素心的语气，像是一个家长在担心自已不肯听话的孩子。

素心倒也真的有几分像阿盐的家长，连这个名字，都是她帮他取的，虽然从外表看来，他们的年纪差不多大。

“当然没有，我承诺过你的，你不信我？”阿盐被问得有几分委屈，将一枚小石子扔进河里，小石子在河里连跳了好几次，河面泛起了数朵涟漪，“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先问这个问题？”

“好了，相信你就是。”素心轻轻拍了拍阿盐的肩膀。

阿盐是自从素心被天帝贬到人间做盐水水神二十五年以来，唯一在盐水里被淹死的水鬼。那天，是他从天界下凡的日子，也是素心和他生离死别的第二十四周年纪念日。因为素心喝了过多的酒，睡得太沉，当素心的水神杖向她发出信号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听到。

后悔得无以复加的素心，没有办法让阿盐起死回生，只能在阿盐的亲人每次撑着船来盐水里捕渔时，送给他们更多的鱼虾。

素心和阿盐已勾手指约定，只要阿盐不再拉别人下水做他的替死鬼，修行满三年，她一定启禀天帝，让阿盐到人间重新投胎为人。因为素心治理盐水的目标是，所有经过盐水的船只和人都要平平安安的，盐水水域不允许有可怜的水鬼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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