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有精神的从地平线升起,红的不太真实,金色的光晕把整个城市唤醒,路口的马路边,各种小贩早早起了摊子,点炉子的用黑色的火钳挑着炭火,扬起白色的碳灰,呛人的烟随着风放肆的涌动,飘散,把其他的摊子也包裹在了烟雾里,但是他们没有停止手上的劳作,和面的,当当的切着葱的,用黑乎乎的抹布擦着从旧货市场买来的二手廉价的小桌和板凳的,摊煎饼的一边熟练的舀了一勺面糊,用自制的木质工具在铁秤上摊了一个圆,鸡蛋,炸果子,葱,香菜榨菜各色的调料,麻利的撒好,翻转,折叠,装袋,递给等待着的急着上班的年轻人,一边招揽着路过的人。稀饭、包子、胡辣汤……吆喝声不大却此起彼伏,汽车来来往往开过,滴滴的叫着,轰轰的低吟着,空气变得浑浊,街上的人渐渐增多,急匆匆的,但却无一例外的没有表情,城市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充满生机又麻木着。
被远处的嘈杂声吵醒,何晓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这一夜她睡得很沉,几乎一上床就睡着了,像个婴儿,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吧。
不过,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年幼的时候。
何晓是来自云南省元阳县哈尼山寨的哈尼族女孩,在何晓的记忆中,家乡贫困落后,在现代交通四通八达的今天,前往山寨的路途依然崎岖,从元阳县城出发整整三个小时堪比过山车似的颠簸山路,接下来就是一段必须靠双脚丈量的漫长泥泞。一路上云雾笼罩大山,万亩梯田沿山而下,大自然的壮观既是哈尼族世代沿袭的骄傲,但也透着大山的闭塞与孤独。
何晓的父亲是少数走出大山的孩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期待幻想,一心想着离开,闯一闯,离开那天,身上揣着老父亲凑来的五十多块钱,头也不回,眼中闪烁着稚气的光芒,那一年他17岁。将近二十年的时光杳无音信。
岁月让老人的头发蒙上了一层白霜,但依然辛勤,为了活着。
二十年后的一天何晓的父亲回来了,一个稚气朝气的男孩已然被岁月打磨成一个少言寡语的中年男人,手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女婴,父亲告诉老人这个孩子叫何晓,然后就一直沉默着。朴实的老人没有多问,很是欢喜,逗着怀里粉嫩的小女娃。
第二天,何晓的父亲便消失了,那天早晨小婴儿哭的很大声。
何晓不随父亲的姓,她的身世从此成了这个小小的家庭里的迷,也成了寨子里的迷,但是这里的人是善良的,他们接受了何晓,这里也成为了何晓童年印象最深的也是唯一熟悉的地方。
梦中的何晓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唇红齿白很是漂亮,尤其她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极为讨喜,脚上穿的是婶子家的小孩穿小的花布鞋,虽然旧了一些,但是为了穿的舒服,婶子把鞋底又加厚了一些,在山里跑也不会觉得垫脚。
她奔跑着回家,因为爷爷做好了饭等着她。
“爷爷!”
小女孩一把抱住了忙碌中的老人,咯咯地笑着,老人宠溺的的看看她,捏了一把粉嫩的小脸,撕了一块菜饼,塞进她的嘴里说道
“慌什么,一脚的泥巴,磕磕,吃饭!”
晚上山里冷,却宁静祥和,看得见天上的星星,星空异常的近,爷爷喜欢坐在外面抽一袋烟,何晓懂事的给爷爷捶肩膀,爷孙没有交流,但是舒服,和谐,爷爷有时候会突然冒出来一句
“恩,好……”
何晓每次都会问
“爷爷,你说什么”
爷爷咯咯地笑
“说你长成大姑娘了,懂事了”
沉默一会又说
“等你长大了,也会出去吧”
“去哪里?”
爷爷不再说话,继续笑着,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伸出手摸了一把嘴,烟袋在鞋底磕了磕,何晓不明白也不再问,爷爷眼角的皱纹是何晓对爷爷最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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