禧恩猛然一震,之前竟然全然没察觉有人走近他来,他赶忙回头,这便又是一惊,急忙问安,“……二阿哥。”
来人正是二皇子绵宁。
绵宁含笑点点头,“我正好有事来找你。若你得空,咱们去你值房里说话儿吧。今儿早,天还没亮呢,站在这院子里风大,有点儿冷。”
禧恩便压下了心内的恼怒来,赶忙躬身将绵宁向他的值房里请。
绵宁坐下了,一边儿伸手烤火,一边儿不慌不忙地打量禧恩,也不着急说话儿。
禧恩心下有些发毛,便赶紧拱手问,“不知二阿哥这么早来找我,有何差遣?”
绵宁这才笑笑,不慌不忙道,“也没什么大事儿,这不是冬至节就要到了么。十一月初一,我汗阿玛要去南郊斋宫,吩咐我当日要祭我皇额娘的陵寝,故此需要跟你提前招呼一声,安排好车驾。”
禧恩身为銮仪使,这个是职分所在,这便心下也松了口气,赶忙道:“回二阿哥,已是都安排妥当了,请皇上和二阿哥放心。”
绵宁含笑点头,“既然是你来办的事,那自然是妥当的,我也放心。”
绵宁已是说完了公事,却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又坐着烤了半天的火,这才幽幽抬眸道,“……方才的那些闲话,我也听见了。这总归不关小舅舅的事,禧恩你千万要分得清楚。”
禧恩忍住皱眉,赶紧道,“让这些杂事搅扰了二阿哥,真是奴才的罪过。还请二阿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二阿哥说的是,奴才怎么会糊涂到要与和世泰生了隔膜去呢?”
绵宁缓缓道,“……小舅舅他,从当差起,便是在銮仪卫的差事,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也不容易。小舅舅来日必定要从銮仪卫出身的,故此小舅舅看重銮仪卫上下人脉的打理,还望你体谅。”
禧恩尴尬笑笑,“自然,自然。奴才怎会连这个都不明白?”
绵宁这才起身,走过来拍拍禧恩的肩,“你在銮仪卫不得劲儿,小舅舅在銮仪卫的日子却还长……禧恩啊,你若来日有什么为难的,既然我今儿赶上了,那你以后若想找个人说说话儿,尽管来找我就是。”
绵宁说着站定了,目光渺然放远,“我早说过,咱们两个,是相像的。你的心事,别人纵然不明白,我啊,却是能隐约懂得几分的。”
禧恩连忙施礼,“多谢二阿哥。”
绵宁笑笑,按住禧恩的手臂,“我先走了,你别送,外头冷。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会子又没外人,不必拘着那些礼数了。”
绵宁说走就走了,禧恩站在原地,炭盆子里的火光照暖了他的心口。
在发生黄马褂事件之后,他在銮仪卫这边儿孤掌难鸣之时,二阿哥是唯一给他送来一抹温暖的人。
二阿哥说他与他相像,这话他还没能尽数参透。不过隐隐约约的,他已然心下起了些共鸣来。
十一月初二日,冬至节,皇上在圜丘行祭天之礼。
初三日,皇上便忽然下旨,加封廿廿的阿玛恭阿拉为内大臣。
皇上的人还没回宫,旨意先传回来的。廿廿得了信儿也有些傻。
諴妃和吉嫔都来给廿廿道喜,諴妃还能含而不吐,吉嫔却是藏不住话的,她便笑道,“……原本皇后娘娘家二爷出的那事儿,我们心下明白皇后娘娘必定悬心,故此啊我们也没敢在皇后面前提起。”
“这般地悬心了两个月去,到了今儿,冷不丁得了皇上这道旨意,我们便知道,这事儿终于可以说说了。”
廿廿便“扑哧儿”一笑,故意装糊涂道,“姐姐这是说什么呢?怎么就两个月前不能说,今儿就忽然能说了?皇上今儿的旨意,事关我阿玛,又与我二弟有什么干系去?”
吉嫔捂住了嘴笑,“瞧瞧,皇后娘娘这便又端起来了。我跟諴妃姐姐啊,就算都是妇道人家,不知道銮仪卫里那些门道儿去,但是我们好歹也都明白,皇后娘娘家二爷所出的事儿,便也说明他在銮仪卫里的处境不容易,且根基不稳当去。”
“说到底,皇后娘娘家二爷如今是冠军使,上头还有銮仪使呢。甚至,即便是身为銮仪使的禧恩阿哥,不是说叫人背后给捅了刀子,也一样给捅了么?銮仪卫啊,说到底,真正的顶头上司终究还是内大臣。若在内大臣那边儿没有个知近的,就凭二爷的冠军使差事,难保以后不再出这样的事儿。”
“咱们这些妇道人家心里明白的事儿,皇上自然更是跟明镜儿似的。要不怎么刚忙活完祭天大典,这便就忙不迭地加封了您家老爷子为内大臣了呢?”
廿廿便轻笑一声,含笑垂眸。吉嫔说得没错,她在皇上跟前并未说过这些事儿,从不肯偏袒自己的兄弟,可是皇上的心下却是洞察秋毫,这些事儿根本就不用她自己张罗,皇上便都已经给想到了。
甚至,皇上之前竟是半点儿风声都没给她透过,还特地赶在他本人不在宫里的时候儿,忽然传了这么道旨意。
他是在给她小惊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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