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已是凉了。坝上的秋,早晚之间已经更隐约有了些冬意。
那恼人的蚊虫自都消声灭迹,可是廿廿的咳却还没停。
只是并不烈,肺子那处也并无不适,只是嗓子眼儿干,说话的工夫就想咳嗽。
廿廿想着怕是换季的缘故。秋日干燥,况且这又是坝上,地势高,就更干燥。所以嗓子眼儿干,有些咳嗽也是正常。
又或者这一路不停赶路,不停行围,有些劳累了,这才有些伤咳的意思。
又或者,是行路之间,呛了冷风进来。
总归,廿廿并没太当一回事去。终究她还年轻,哪个二十多岁的人会将这小小的咳嗽当回事儿呢。
皇上有些不放心,便叫了那永泰来给廿廿请脉。
那永泰诊完了脉,虽说微微有些皱了皱眉,却也只说脉象略微有些浮,不过是外邪刚入体内,其病轻浅而人体正气尚强,与外邪相争斗中……
廿廿听得有趣儿,“听那太医说脉象,便总像是听说书人说了一回书一样儿。我听着啊,眼前就是有两个小人儿,你斗来,我斗去的,只觉有趣,已不觉着还有什么病气去了。”
皇帝听着便也含笑点头,“既然如此,倒不妨事。先开两剂方子,替你皇后娘娘先调理着吧。”
因皇上原定还要顺路去拜谒西陵,且四公主的婚期早已定在了十月,况且皇帝的万寿也在十月,他们今年在避暑山庄耽搁不得,故此皇帝原定在避暑山庄休息三日之后,九月十二日就要起銮回京。
原本廿廿也是想着,她就这么一点儿外邪刚入的小咳嗽,三天怎么也养过来了。
再说,就算有点小咳嗽,便是咳嗽着回京,也不打紧,也不是不能行走了。
只是没想到,从第二日开始,廿廿便开始出现头晕、恶心的情况。
皇上十分不放心,廿廿倒劝皇上,“想必是回到避暑山庄来,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那身子里的正气倒懈怠了,不想好好儿与外邪争斗了……”
“皇上别担心,您先回京去,我歇几日就也好了。”
皇帝便也依了廿廿,他自己先回京去,要留下諴妃照顾廿廿。
廿廿却给拦住,含笑道,“皇上别留下諴妃姐姐啊。我留在避暑山庄这儿,宫里便也得有人主事啊……咳咳……皇上的万寿将至,四公主的婚期也迫在眼前了,宫里诸事繁杂,需要諴妃姐姐早一步回去,替我料理着。”
皇帝不由得皱眉道,“……可是若留华妃照顾你,爷也不放心。”
“回皇上,皇后娘娘,小妾愿留下来为皇后娘娘侍疾。”门口一个略带着些儿怯怯的嗓音传来。
皇帝回头去看,只见是如贵人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她年纪小、身量便也略小些,再加上言行之间都是极尽的小心翼翼,便更显得她小了。
皇帝便笑了,“你与皇后系出同门,你有这份儿心是应该的。”
皇帝说着,握着廿廿的手,转眸来探寻地看廿廿的眼睛,“若如贵人能留下照顾你,爷倒也能放心些儿。”
廿廿含笑点头,远远向如贵人伸手,“快起来,别行礼了。只是你年纪尚小,若叫你照顾我,我心下都不落忍。”
如贵人静静摇头,“回皇后娘娘,小妾在家里是长女,从小已经习惯了照顾额娘和弟弟妹妹……小妾早已忘了自己年纪小之事,只请皇后娘娘放心,小妾必定能将皇后娘娘照顾好。”
如贵人的话,又勾起了廿廿自己的心酸来。
清贫之家的长女……是该从小就忘了自己的年纪,早早便又承担起照顾几人的责任来。
廿廿便冲皇帝含笑点头,“就留下如贵人吧。”
皇帝想了想,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叫信贵人也留下。她出身蒙古,家里又是武将,她的身子骨儿便好。这样与如贵人一起照顾你,爷才能放心些。”
在皇上眼里,如贵人始终是有些过于柔弱了。一旦廿廿有个不舒服,他都怕如贵人扶不住廿廿去。
廿廿便也含笑点头,“好……都依皇上。皇上放心回銮就是,京里还有那么多事儿等着皇上回去呢,便别耽搁了。”
“回汗阿玛、小额娘,儿子也奏请留在热河,为小额娘侍疾!”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皇帝便笑道,“哦?又来人了。”
不过这回这个人不用猜,只听这些称谓,就知道是谁来了。
廿廿忍住咳嗽,含笑道,“二阿哥快进来吧,别在外头风地儿里候着了。”
绵宁撩开帘子进来,没敢往暖阁里走,直接在门边儿就跪下了,“儿子一片孝心,还望汗阿玛和小额娘成全!”
皇帝欣慰地望着廿廿,廿廿回望皇帝,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二阿哥的孝心,额娘我心领了。只是你汗阿玛回銮途中要去恭谒西陵,那是世宗爷长眠之地,来日也是孝淑皇后殡宫安眠之所,你该随着皇上去行礼。”
“再者,四公主婚期在即,你是四公主的长兄,婚礼之上如何能没有你呢?”
廿廿含笑点头,“我没事,不过是偶然风寒罢了,我的身子骨儿硬朗着呢!”
“小额娘……”绵宁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廿廿摇头,“二阿哥……你若真担心我,那就眼巴前儿就别让我跟你着急上火,你便听我的吧!”
皇帝也道,“朕原本也想留你,只是还是你额娘说的在理,恭谒西陵和四公主的婚礼都离不开你……朕打算留你小额娘的阿玛恭阿拉陪着你小额娘,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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