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便也笑,“嗯,就像诗文里说的那样:曲径通幽处,蓦然回首时。”
帐内,皇帝与廿廿并肩躺着。
今儿原本还没到安置的时辰,两人入帐有些早了,这便越发了无睡意,只是各自眯着眼一边歇着,一边说话儿。
廿廿这才与皇帝说起她去绵宁所儿里的事儿。
皇帝倒笑,“瞧你这小额娘,当真还见天儿只顾着绵宁子息的事儿了……你怎么敢忘了,你今年才几岁,嗯?比起惦记绵宁的子嗣,你更应该想着你还该给爷再添几个孩儿才好……”
廿廿登时红了脸,手跟烫着了似的赶忙往回抽。
她原本是帮皇帝揉着肚子呢。
终究是五月间就喝莲心茶,还是经年的老莲心制的,她倒真怕皇上肚腹间落了寒凉了,这便帮他揉着散散。
随着皇上方才那句话,皇上的肚子就跟着热了起来……
纵然已是十年的夫妻,可到了这样的节骨眼儿上,廿廿还是害羞的。
看着这样年轻又娇羞的小皇后,皇帝身子已然跟着心一起滚烫了,什么莲心茶,早都化干净了。
因了皇上的猴儿急,廿廿晚上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及至次日早晨皇上起身,她这才将舒舒要为布彦达赉守孝的事儿给说完整了。
皇帝听着,缓缓点点头。
当日养心殿那工匠郭四偷窃锡片的事儿,在皇帝心里便也与廿廿所说的事儿融和在了一起。
皇帝嘴上虽不说破,心里却也已经有了数儿。
收束停当,皇帝临走之前,走过来揉揉廿廿的发顶,“咱们满人,婆媳之间的规矩严。哪个婆婆不叫儿媳妇立规矩的?你纵然年轻,比她也才不过大五岁,可你的身份终究还是婆婆。更何况,你还是正宫国母呢!”
“小辈儿人有错的,你也不必顾忌绵宁去,该动规矩的,尽管动就是。”
“更何况,她是你钮祜禄氏一家子的人。原本爷选了她,也是为了叫你辖制得容易些儿。不像外人家的格格,娶进来总归难免离心离德而她也是钮祜禄氏,便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为过。”
廿廿心下倏然一宽,却还是含笑道,“……二阿哥自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便是皇上叫我不必顾忌着二阿哥,那我却也不能那么大意着。当额娘的,没有不真心顾虑孩子的。”
皇帝含笑点点头,轻抚抚廿廿面颊,“你自己拿捏分寸就是,爷知道你自己心里有准儿。爷不信你,那这世上,爷还能信谁?”
廿廿心下轰然而热,忍不住左右偷瞄两眼,伸臂猛地抱住皇帝,凑在他脸上,便又狠狠儿亲了一下。
皇帝一愣,这才大笑而去。
皇帝两日后,又为了祈雨去了玉泉山的龙神庙。
几日之间接连赴黑龙潭和龙神庙,终于在皇上赴龙神庙的次日,天降甘霖。
这一场雨下得很大,整整下了一个晚上,到次日早上才停。
这一场透雨,京师的旱情便都解了,宫里的暑气也散了大半。
原本这都是高兴的事儿,可是不料想,这雨先前矫情着不肯下,可是一旦下来了,竟然就没个完了。
尤其是从六月初一开始,大雨连下了几个昼夜,到初四日,圆明园的宫门内外都有了积水。
询问之下才知,是因圆明园中水道淤塞所致因前两年皇帝都在国孝期内,并未驾临圆明园,故此圆明园中的水道便未曾疏浚,遇到这次罕见的大雨,这便存了积水。
幸好明安也算得了上回那事儿的教训,这次警醒,提前行动,早带了步兵统领衙门的兵丁,将那旱河给挖开,圆明园的积水很快退去。
可是圆明园中的水容易治,连日大雨造成的永定河的河水暴涨,却已不是疏浚一条旱河就能消退的了。
大雨不停,又多下一昼夜,永定河各处河堤决口的奏报,飞传至皇帝案头。
廿廿闻讯也急忙赶来,见皇上案头摊开的奏折上写着:“京师西南隅几成泽国,村落荡然,转于沟壑。闻者痛心,见者惨目”……大臣们都说,这次的永定河决口的水灾,乃是数百年来最严重的一次。
廿廿也心下也一痛,忙上前握住了皇帝的手。
今年西南教乱匪首纷纷被擒,本来希望今年秋季教乱便可荡平之际,京畿却遭此大难。
“皇上,灾情已起,既已来不及堵疏,目下最要紧的倒是如何赈济……他们生活在天子脚下,务必不能使他们流离失所、无可果腹。”
生活在天子脚下的百姓,若都不能及时得到朝廷天恩,那影响将是极为致命的那会让整个天下都质疑帝王的尊严。
皇帝握住廿廿的手,眼都是红的,“怎么也没想到,竟至如此!倘若能早预料到这一场豪雨,那我上月便不会去频频祈雨……”
廿廿摇头,“皇上祈雨,也是为了天下百姓。京师北地,旱多雨少,乃是天下所共知之事。反倒是今年这雨才是偶然……皇上为百姓祈雨,皇上何辜?”
皇帝紧紧闭上眼,“可是百姓……更是无辜。朕不怕百姓埋怨朕,朕只难过,竟不能事先预知天意,无法提早护佑万民。”
廿廿鼻尖儿也酸了,“百姓身处再难,自顾不暇,便是无法体会皇上仁心但是天地可鉴,列祖列宗都会护佑皇上的。”
皇帝深吸口气,将他自己早已亲笔拟好的“罪己诏”,捧给廿廿看。
廿廿心下都是狠狠一颤,“皇上……当真要下罪己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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