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歆瞟了一眼箱子里的白翅龙,眼中含笑,浅声道了一声是。
江歆这一笑不要紧,笑在眼睛里,最是要不得!江歆认得白翅龙,再看看眼前色如凝脂的芙蓉驹,瞬时就明白了。这些必是送给女子的东西,这百里驿里,还能有几个女子呢?
严世峦探问道:“你们家小姐,平日有何喜好?”
江歆无法言说,不知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既然敢明着在这里堵祁芙的路,必是有些斤两的吧。
江歆:“还不知公子是…”
严世峦:“哦,我乃江西严氏,特来拜望…”
严世峦说罢,挥手扫了一遍地上的繁盛锱铢,一地红绸如市井下聘,江歆自是不用再多问,除了主公的默许,谁敢抬东西进来呢?
想必他与祁芙已经照过面了,江歆立在当下,也想等着,看一看祁芙一会儿出来的神色。
江歆笑道:“我们家小姐,最爱饮酒。”
严世峦大为惊诧,道:“饮酒?”
江歆:“不错,长小姐有千杯不醉之能。”
江歆本不该说这些,不过是爱开玩笑,看着他新鲜,不答也不好,答的太规矩也不好,多半猜测这样的人,祁芙出来也不会给好脸色,一时并没拿严世峦当回事。
严世峦:“那可是女中豪杰,你家小姐,最爱什么酒?”
严世峦会带来芙蓉驹,也是思忖着世间女子,顽皮者不过是走马刀兵,北祁小姐自然会武,刀兵无数,他才带来一匹漂亮的芙蓉名驹,用以求取欢心,岂料堂堂北祁嫡女,竟能饮酒至千杯不醉,实难相信。
他到底是没有严东楼的老成心性,欢心又岂能是求取来的,市井走马刀兵,如何比得了北祁看腻了的杀人越货。
江歆:“北祁自有酿酒,外头的,小人倒是不敢说了。”
严世峦:“你们自己酿的酒,可够烈?”
江歆:“北祁曾有一位先生,最爱西风瘦马,小人想,却不一定爱小桥流水。”
严世峦:“先生的意思,是足够纯烈了?”
江歆:“堪比关外。”
严世峦:“既是烈酒,你家小姐,也是千杯不醉么?”
这个话题,果然勾住了严世峦的心神,他的桃花眼,此刻却出卖了他的心。
江歆瞟了一眼,深知他这份顽童心性有诈,也便一不做二不休,做个顺水人情,与他玩笑起来。
祁芙出来的时候,缓慢的脚步转过竹林院子角门,便放开了大步子,匆匆走来,心下难忍的是自己方才的无为,为祁琳一句分辨都没敢提,有些跟自己生气。她抬头见前头院子里,站着两个人和一匹马,瞬时变了脸色。
岂能有功夫,在这里跟严氏耗着,满心焦躁下,还惦记着邵益生的死活呢,若是活了,凭一个邵益生,要是能使祁琳辩白,也是好的。
祁芙心头燥火中烧,抬眼便看见严世峦的桃花眼,在那边静静等着她,一脸的期许。祁芙一只手已经搁在了背后,眼神也半透出了几分孤清,她背后短身合欢襦袍下,江歆最是知道,会藏着什么。
祁芙后腰,最爱带的是她的皮鞭,要是在百里驿动手,可是要天下皆知了,江歆一个箭步冲上来,也是不想让风鹿台丢了颜面,这严氏就算是在不着调,也是主公请进来的!
江歆冲到严世峦身前,抬手先来拜谒,是想替严氏格挡一下祁芙的鞭子,岂料严世峦不高兴,一走神儿,这边松了手上的缰绳,这匹芙蓉驹倒是先冲着美人过来了。
马儿嘶叫两声,似通人性,马蹄哒哒的就迎在了祁芙的面前。它一身芙蓉色,看起来极是温柔的马儿,细看它的眼神,才发现是一匹有脾气的牲畜,也有一份隐忍不发的骄傲,这件礼物才称祁芙的心嘛。
芙蓉驹、柳叶林,不快马扬鞭,当真是辜负了。
祁芙抬腿踩住了马蹬,跨鞍上马的风度,极是潇洒,看得严世峦有些钦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祁芙连一眼都没有看自己,深深斜瞟了一眼蒙面的亲信,扬鞭就抽在了马背上,好似是她的马一般。
这默契一气呵成,严世峦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和马的背影,已经矮身出了前门了。
严世峦抬手,想跟江歆理论,听着墙头上无影而过的轻功,想必旁边伏着不少琰公的人,他欲言又止,卡在嗓子里的话,并不敢直说。
江歆也斜瞟了一眼严世峦,既然不是真傻,那一份佯装出来的赤诚样子,且好好装着吧,江歆深知,无言最是清明,回身而去,也不再理会他。
江歆是没有时间理会他,祁芙给他的眼神,不是命令,多半含着决绝。浔阳卫统领不在,多事之秋,她冲出百里驿,江歆明白,多半是做了什么决定,天南海北,恐怕难寻。
江歆脚下,踩过大红绸缎,视若无物,红绸如若不能作数,背后的严世峦,便等同于一个死人,于北祁、于风鹿台都做不得数,江歆又何必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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