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湘虽哭嚎得有些激动,但也知道今次娇主是允许她这么做的,要是在往日,哪里能容她聒噪下去,她也不过是想保得哥哥一条命,时至今日,又与立场何辜!允氏如何,最终还是要哥哥活着才行。
允湘何尝不晓得,娇主和祁芙这两姐妹,默契之深,最是不需要话语,湘儿流涕间,回眸瞟了一眼娇主,她心里咯噔一下落了空,因她看见了祁琳眉毛上的一缕寒霜。
祁琳额发之下,的确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霜,若非允湘是近身伺候多年的婢子,别人是不易发觉的。她眉毛上的寒霜,正是发病的前兆,允湘深知,娇主的身形看似轻渺,神态虽近似魅灵,能欺瞒了一回众人,结果也定然是耐不住要伤心的。
这寒霜,若能赶紧得以调息才好,若不然,结成细密的冷汗,恐怕要引来头风,向来朝寒恶露怕头风,娇主却是这样的体质,寒病和头风集结于一体,可不是要命。
允湘跪着的双膝霎时立不住了,忽而瘫坐到地上,如今主公下了格杀令,娇主病发,又要谁能救。若是哥哥允泽知晓了娇主的异样,恐怕光是在此地虚耗着,都不必动手,就可以回去复命了,这可真是省事,若娇主自身病发而亡,外头的几殿人马,都不必纠结了,也不必纷争了。
允湘不自主的偷看了一眼阮达,赶紧又不敢看了,她这一滴泪,是窝心的痛,娇主的背脊,何曾留给外人,娇主的身后,又何尝站过什么人,便是自己往常,都并不敢轻易靠前。
若然主人的这副残躯,年年岁岁的要受病痛折磨,还不如能得一知心人,平安终年。人生足年当有足年的喜悦,不能足年,也当有不能足年的生活,娇主这些年,过的又是什么生活!允湘知道自己想的远了,整理整理思绪,抬手拽着哥哥的衣襟,一时低头不语,好似这一夜,瞬时叫她长进了几岁,脸上再也没有往日青葱的样子。
岁月最是无辜,年华不宜灼伤,娇主曾经,墨在书案上的诗句,允湘好似能明白一些了。
祁琳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湘儿,终是因为多年相伴,竟也了然。
早年就不让她们读太多的诗词歌赋,伤春悲秋,不料而今,都是为了自己。
祁琳:“北祁的人手和暗庄都不能用了,为了湘儿,你给我们安置一处所在吧。”
允泽听得一惊,他还没有答应,她却让自己来给她安置栖身之所,真是天大的笑话。最毒妇人心,她明明不是妇人,却总是熟谙人心。
祁芙:“琳儿你要带着他?”
祁琳:“姐姐,外头的暗庄和人手都不能用了,上代允氏在湘西地界,是有些势力的。”
允泽不曾料到,祁琳是查过允氏的,此刻,她竟想依傍允氏。
祁琳:“纵使允氏惨遭屠戮,允氏的产业,也不是一无所有,对吧,允泽。”
祁芙:“如何信他?”
祁琳:“湘儿,你可信他?”
问的允湘怔忡,她不知道这对姐妹,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允泽:“我总以为,今夜逼反的应是曲南殿,原来被逼反的,竟是允氏。”
祁琳:“我教你的这句‘子姑待之’,可还好用?”
允泽:“如今之计,我只有自裁以谢。”
允湘闻言,赶紧按住了哥哥的剑。
祁琳:“我并不觉得,你敢。”
祁琳一句话,激得允泽无地自容,若世上只留一个湘儿,他的确不敢。
允泽:“明源小姐果真姐妹情深,纵使邵益生已死,我也隐退,您如此做,又如何回得去,到时主公下派司查使暗查,长小姐还要从中作梗吗?”
嫣儿在一旁听得深以为意,即便今日逃了,以后的确是大大的不同了,凭长姐对五姐的回护,恐怕与主父抗衡,也是迟早的事。这其中,不知母亲西鹫宫要作何角色,嫣儿不敢想下去,深知自己难决。
祁芙不予答话,实也是被他戳中了要害,眼神清冷,整个人冷的没有一丝人气,不知她如今的高位,又能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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