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达:“好。”
阮达先道了一声请,才见尹燕缓缓的站起身来,好似受了凉,虚咳了几声,动作清简而缓慢,低头顺眉跟在阮达身后,走上龙骨小桥。
小桥蜿蜒,月光清明,尹燕偷看了阮达清瘦的背影,见他四肢修长单薄,若是能得修养,应是不耽误练武的,只是不知这些年劳作,有没有伤了底气,内里没烙下病根才好。
阮达静静前行,听着耳后尹燕的脚步,许是身量单薄,竟连脚步都这般轻,一前一后的走着,又是木质龙骨小桥,不仔细听,竟听不到她的脚步和喘息。只是此刻的阮达并不了解何为武林武功,只当她太过消瘦,并非长寿之像。
书阁老人已经睡下,依旧给阮达留了后门,木质楼梯上到二层,阮达轻轻的走到桌边引烛,这才有了一点点光亮。回头照了照,又找来一根蜡烛引燃,这才将两根蜡烛立在桌子两边,回头看了看尹燕的脸。
她一身清雅气质,素衣穿的也极讲究,这般随人上了黑漆漆的阁楼,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眼眸清亮沉静,这份修持令阮达佩服。
她借着微微烛光,竟会喜欢摩挲这些书卷,好在是经史子集、天工开物,都不是闲书。
尹燕:“你就在这儿,读了十三年?”
阮达假借替她倒茶,自然“嗯”了一声,心下却已大骇,连茶杯都忘了清洗一下,直接就给这个恩人倒了茶。
阮达自知,并未告诉过她,入府的时间。
阮达只是敛着气息,不敢叫她看出来惊觉,依旧翻开了几日前读的那一本洪武治略。
尹燕取用了几本书,拿了一盏灯,去了小窗边,独自品读起来,这般夜半品读,许多年都没有过了。
看着阮达在那边的桌前无声落座,也闷头读书去了,一时竟觉得这两处微微烛火,就是阑珊。
环视这阁楼,书架排的倒是很满,总也有十余个书架子,恐怕府里藏书都在此,难怪阮达读了十三年,不曾读完。
尹燕看了个把时辰的昏暗字迹,听着那边宴席散尽的声音,拄着头小憩了片刻。
后半夜了,外头渐渐小雨淅沥起来,良辰美景还是落雨了。她再抬眼时,却见对面的阮达无声看着她,并未看书,静静的,只剩眨眼。
尹燕抬了抬眼色,好像再问,你看我做什么,阮达这才低头思忖,静静听雨,浅声来道。
阮达:“今年,是第十四年。”
尹燕闻言,自知已经露出痕迹,只是没有隐藏的必要,一时也不想再多说。
抬手缓缓合上了书籍,捋了捋书册的封面,她拿的竟是一册元曲,夜半耕读,倒是有雅兴。
尹燕饮了一口茶盏里的凉茶,引了一阵咳嗽,听了顷刻的雨声,外头雨声渐渐小了,许是快停了吧。
她缓缓起身,好似要走了,临行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静静搁在阮达书桌的烛火下,回身欲走。
阮达:“…等等。”
尹燕侧了半张脸,等他的话,阮达终是不敢问她是谁。
尹燕:“勉励自持…..”
阮达试探性一问:“若我做不到呢?”
….
许久,尹燕并不想接这句话,知他有一份难解的心病,这个故人,终还是放不下,并不舍得叫他自生自灭。
尹燕轻声道:“你能勉励自持最好,若不能,当我离去时,可愿随我同去?”
她问完,已经启步离去,并未期许回答,自知此刻不能相认,也深知阮达不会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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