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宫里来人了,急召您入宫。”
元靖云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听见婢女敲着房门急声说道。她的心砰砰狂跳,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坐起身来,看向窗外浓黑的夜色,这么晚了,陛下会有什么事?一种不详的预感,霎时笼在她的心头。
元靖云来不及细想,立刻让婢女进门服侍自己穿衣梳妆。很快,她收拾妥当,骑着马朝皇宫驰去。
等她到皇宫的千秋门时,天色一片浓黑,宫灯照出一圈圈暖黄的光晕。虽说宗室可以到万春门再下马,但她还是遵照礼仪,轻轻勒着马缰,放缓了速度。
在宫门口,元靖云一眼就看到身穿三品甲胄的叶昂。
今晚卫尉亲自值守?她微微一惊,心中的不安,越发令她心惊肉跳。看到她骑马过来,叶昂抱拳一礼,然而他的脸上,仍然带着一如往常的桀骜。
这时,元靖云注意到,在叶昂的身后,站着一个面色白净的男子。
他年约二十七八岁,身穿一套丧服,头戴齐衰丧冠,丧冠外围着一条麻绳做的首绖,散开的绳头垂在他俊秀的面容旁,丧服的麻质毛边磨红了他白皙的脖颈。他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元靖云不由得眉头微蹙,露出不悦的神情,又是他——梁妃的兄长梁绍成。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眼神,总让她想起某种蛇,即便他满脸笑容,也是让她感觉阴恻恻的。以往遇到他,她都尽量少打交道,这次也不例外,趁他还没上前行礼,元靖云转过头,手一扬鞭,骑马朝万春门而去。
没过一会儿,她来到皇帝的寝宫太极殿,殿中灯火通明,殿外的台基上,跪着二三十个殿中省尚药局的医官。
元靖云心下一沉,快步走上台阶,历来贴身服侍陛下的曹克,站在大殿门口,苍老的面容悲痛至极。她的喉间像是有一块石头堵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公主,请随老奴觐见。”曹公公揖了一礼,嘴唇颤抖着说道,“陛下……陛下前夜里突发急症,只怕……只怕……”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击在她头上,震得她心口一紧。
怎么可能?陛下才三十岁!对了,这些年来他不理朝政、沉醉酒色,尤其是去年下半年开始,他的身体屡屡抱恙……
元靖云胡乱想着,跟着曹克疾步走进寝宫,穿过一片轻纱幔帐,来到一张紫檀床榻前。元宁熙躺在床上,凹陷的双眼紧闭着,瘦削的病容隐隐泛出青灰色。
她凝神看着他,仿佛怕打扰他一般,慢慢跪坐在床榻前,轻声唤他:“二哥。”
元宁熙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她以后,病容上泛出几分欣喜:“自从大哥死后,这是你第二次这样叫我。”
元靖云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沉默着。
元宁熙苍白的嘴角露出一个苦笑,说道:“阿云,你还在记恨我吗?上次将你除名的事,是我不好。”
元靖云摇了摇头,刻意缓和了表情,看着他说道:“二哥多虑了,那件事早就过去了。现在你只管好好养病,别再胡思乱想了。”
“算了吧……你是看我快死了,这才可怜我。”元宁熙抬了抬瘦削的手,曹克俯身一礼,带着随侍在旁的医官和宫女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二人在殿中。
元靖云觉察到这一点,心中隐隐有了几分预感,又对他说道:“怎么会呢,二哥你正当壮年——”
“我已经立了遗诏,”元宁熙打断了她,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可怜稚子啊,焜儿孤苦伶仃的,连路都不会走,这样的小娃儿,能当什么皇帝?我实在放心不下,在遗诏上列了三个托孤重臣。”
“三个?”元靖云在心中暗暗盘算了几个名字。
“对,三个。”元宁熙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第一个自然是你,我在遗诏中,册封你为镇国长公主,以便辅政监国。”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戚太尉,自从裴家倒了以后,戚家已然成为士族表率,理应有戚太尉。”
“那第三个是谁?”元靖云问道。
“第三个,是……是梁绍成。”
梁绍成?!元靖云心中一惊,立刻想起刚才在千秋门看见的那双阴恻恻的眼睛,便对元宁熙急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