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就像一艘在海上风雨飘摇的大船,早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今日,若这个孩子救不了他们,这个城恐怕就要破了……
宁清月被人推搡着上了城楼,却未见一名王公大臣和皇室子弟,仅一名面白无须脸色阴沉的老太监和一位官阶颇低的守城将军,不由有些疑惑。
这老太监她是识得的,正是大内总管杨公公。
杨公公见人来了,忙指挥着士兵就将二人推攘到城墙边上。
烈烈寒风愈演愈盛,吹的宁清月几欲站立不稳。
老太监尖着嗓子朝城墙下喊道:“卫贼你听着,今日你妻儿在此,若是不退兵,咱家就拿她们的人头血祭军旗!”
城墙下,有个粗犷的声音传来:“什么妻儿?我们卫帅可是在大婚当日就远赴边疆了,都尚未与公主洞房!怎么滴?公主是那母鸡能自己生蛋啊?哈哈哈哈哈……”
随着话音一落,那边也是哄笑声四起。
紧抱宁清月大腿的安儿闻言,仰了头小声问道:“娘亲,我爹爹是在下面吗?”
举目遥望,黑压压的阵前,是十二个黑马黑甲浑身肃杀之气的人,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卫家十二黑甲铁骑!
而他们身后不远,那个白马白衣,却带着黑色鬼面之人,应就是那个,仅一夜缠绵的,卫将离。
“是啊,安儿别怕,有娘保护你。”
杨公公被那边的回话气的够呛,污言秽语污辱皇室,简直罪该万死!
“我呸!卫贼就是再积德十辈子,也配不上公主!”
“哟哟哟,当年不是公主上赶着非要嫁给我们卫帅的吗?咋?这不过才守了七八年的空房,就耐不住寂寞找别的男人了?”
论口舌之战,平日只会仗势欺人的老太监,哪里比的过混迹边境军营的大老粗?
自己气的面色通红后也懒得再跟他们废话,直言道:“此女宁清月,为八年前替公主试婚的宫女。此子,便是你们卫贼的儿子!”
话落片刻,明显见十二铁骑相互交谈,就在城墙上的众人喜上心头,以为能威胁到卫家军时,就听那边又道:“我们卫帅别的不多,就是儿子多。这七八年在边境呀,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不管他人怎言,宁清月只盯着那白衣鬼面之人,却见他从始至终一动不动,似对安儿的出现无动于衷。
一颗心沉了又沉。
说来也对,他卫将离世代簪缨,哪怕后来因平叛,男丁皆亡只剩他一人时,也仍旧是这洛阳城贵女们心中的夫婿第一人选!
能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她宁清月又算的了什么?不过一个罪臣之女,不过一个名为“轻书”的试婚宫女。若不是无法抗旨,他又怎会与自己有个孩子?
轻画不知何时行到宁清月身后,满脸都是说不尽的讥讽,“轻书啊轻书,想当年你为公主试婚,做了驸马的侍妾,不知让多少姐妹绞破了帕子咬碎了银牙。当时你可想到今日?”
宁清月回头看了一眼,又懒懒的收回了目光。
当年倘若不是她想尽办法放出风声,借着卫家满门男丁皆亡只剩卫将离一人,又远赴边疆恐无后的事,逼着公主为了名声不敢对她动手,否则,她的安儿哪里能平安出世?
可即使这样,暗地里的打压欺辱又哪里少的了?
再后来公主说卫将离没正式纳她为妾,这孩子不明不白的,不给卫姓也不给起名。‘安儿’还是她自己起的乳名。
轻画见宁清月不理她,只当是被吓坏了,仍旧自说自话,“哎呀呀,可惜你含辛茹苦的把孩子拉扯大,那卫将离却不记得你了,哈哈哈哈哈……”
许是轻画扭曲的面容吓到了安儿,只见他小小的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声道:“娘亲,我怕。”
宁清月摸了摸安儿的脑袋,扭头朝轻画道:“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