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听完,看了看李冬青到胳膊,果然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两侧;再看那个小孩儿,脸肿的高高的,一看就知道挨了不少耳光;旁边那个圆润的姑娘看起来倒是好些,不过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小臂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啧啧……”县令忍不住惊叹,被打的确实挺惨的。
可是县令也有疑惑:“这事村正不管吗?”
杨辣子哭道:“村正年迈,哪里管得住那女疯子,况且那女疯子无父无母,村正因此常常偏袒她,女疯子惹的祸事也因村正偏心,往往不了了之啊!至于里正,县令大人也知,凤鸣村离里正所在的村子有八十余里,离县衙却只有二十余里,若是去请里正,来回周折不说,或许不等里正考察完情况,我李家人就要被那女疯子折磨致死啦!求县令大人开恩,为民妇做主啊!”
说罢拉扯一家大小,齐齐拜倒在地,磕起头来。
县令心里很受用,觉得自己正被人需要着、信任着,心中顿生为国为民的清官傲气。
他正襟危坐,面色阴沉,一想到凤鸣村的村正如此昏聩无能,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一拍惊堂木,堂上堂下所有人都神色一凛,都晓得县官老爷要发威了!
“老梁!我命你现在就带一队人马去凤鸣村,将凤鸣村的疯女和里正都给我带来!”
大堂两侧是十六个手持杀威棒的皂衣小吏,领头的老梁是他们中年纪最大、资历也最高的。
老梁迟疑了一会儿,他心存疑惑,这凤鸣村的事儿,怎么就越级上告了呢?为啥没人来知会他一声呢?这不合规矩啊!
县令见老梁没有立时带人走,觉得自己威严受到了挑衅,沉下脸来,“怎么还愣在这里?”
老梁自然看出自家长官心情不快,俯首低眉道:“大人,还不知道那疯女名字呢,怕拿错了人。”
县令一想也是,转头问道:“疯女姓甚名谁啊?”
杨辣子道:“宋银,是个叫宋银的,村子东头的破屋就是她家的,屋子门前有棵歪脖子树,只有一户邻居,姓陈。”
县令道:“说得如此详细,断不会错了,别忘了将村正也带来。”
老梁领命,去之前看了看县令旁边的通判。那通判不动声色地做了个“快去”的手势,又递了个颜色给老梁,老梁这才带了一对队出去。
县令一拍惊堂木,“下堂!”
“威——武——”
在杀威棒敲地声中,县令打着呵欠步入内堂,而李家人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去是留。
那通判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李家人,对余下的皂衣小吏道:“看好他们。”然后赶忙追上了自家县令。
县令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奇怪道:“范通判,你跟着我做什么?”
范通判道:“大人心怀百姓,是好事,可官府制度不能坏,越级上告的先河不能开。”
县令一脸恍然:“你说的有理,我下回会注意的。”
说罢打着呵欠又要往内堂走,早上听见鸣冤鼓就开堂,其实根本没有休息够。
“大人!”范通判赶忙叫住县令。
县令转过头来,半是疑惑半是不耐:“你又有什么事?”
语气中已有三分不满,只是家教撑着,才没有发作。
范通判心里暗叹一句“草包”,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低眉俯首道:“老梁他们的朝廷补贴少,跑腿拿人自有来钱的渠道和规则,李家人越级上告在前,不懂规矩在后,我怕老梁他们心生不满。这事若是处理不好,长此以往,凉了老梁等人的心,我怕大人在洪县任期中,遇事会力不从心……”
这话对别的官员来说,或许太直白了,对这县令来说,却还是稍微含蓄了些。
可县令虽然脑子不够灵(yuan)光(hua),却也不是笨蛋,见范通判说得郑重,脑子里多想了会儿,已然明白范通判的意思。
县令这才有些忧心,却端着架子,冷淡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范澄道:“处理完之后,不管从哪方扣,都要给老梁等人补贴,我认为最好两方都扣;越级上告先河不可开,越级上告者,要小惩大诫!”
县令状若满意地点点头,拍拍范澄的肩,微笑道:“说的很好,就按你说的办吧。你还没吃饭吧?内子煮了养生粥,要不要一同喝些?”
范澄心里叹了口气,却露出感激笑容,同县令一同步入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