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容嫔姐姐跟我们说,现在快到年关,得有喜事。宫中主位空悬太久,各宫殿也多半空着,太后已经催了好几年了。而且皇帝惦记给舒常在升贵人许久,但宫里向来忌讳专宠,不能一次就升一个,所以多半我们也能捎带着进一进位分。
晋位可不止是虚名,更带着月例、住所、服饰仪容和宫女的数量都有递增,若能升上嫔以上,则还会有专门的吉服,以示成为了皇帝正式的妃妾。
我和宁儿姐姐回了揽月阁,我听容嫔姐姐说活计那么重要,便把自己的女红拿出来,红着脸向宁儿姐姐请教。我没想到宫里头的女人把活计看的这么重,就连荣贵妃那么尊贵的人,女红不好也成为了宫里的笑柄,到时候皇上想起来问,我绣成这样,岂不更加丢人?
宁儿姐姐教了我一下午的女红,我又学会了好几种针脚,日落月升,又是一天过去。
再这十天半个月,日子平波无澜的往前推,在进宫前,妹妹还担心我会不会没人陪着玩,太闷了,母亲当时就驳斥妹妹,说我们大小也是个官宦之家,小姐自然是养在深闺里,嫁进深闺里的,而且这宫里比家里院子大得多,不会觉得多闷。如果舍不得离家,难不成嫁都不嫁了?
我到了宫里虽然想家,但觉得日子还算不错,容嫔姐姐、宁儿姐姐都是好人,在一起玩着挺开心,看荣贵妃与皇后斗嘴也很开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又被召幸了一次,这次是在乾清宫东暖阁内。这次他叫我来的时候比较早,也挥退了身旁的太监宫女,应该是想让我陪他坐坐。
养心殿本为皇帝临时住所,位于西宫,装饰简谱。若是按照宫内原定的所用,皇上当是居住在乾清宫当中的。
我这是头一次踏足这个后宫中最为广阔的宫殿,忍不住好奇抬头看向四周。
这本是不合规矩的,但皇上瞧见了,没有说我,只是笑了一声,指了他身旁的一个位置:“你来这儿,这有一些供上来的樱桃,你喜欢可以吃。”
他说话的语气,倒像是我族中最长的那位大哥哥。他看我的样子,就是在看一个不大的女孩儿。
我点点头,坐在他身边。我个子小,坐在位置上只有花盆底点了地,我摘了一个樱桃,正要摘第二个,发觉他迎着烛光在看诗经。我也读过几次诗经,便凑过去也跟着看。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转头看向我,有些惊讶的问:“你识字?”
我点了点头:“嗯,识的。”
他有些高兴了起来,让我与他坐一张软塌,靠在他的身边。我坐在身侧,嗅到了一丝香气,不知来自于他身上的荷包,还是来自房间里点着的龙涎香。也是此时,我才看清楚他的样貌,眉目清秀,很有几分太后的模样,尤其一双丹凤眼,带几分女子的柔美之气。古称男生女相乃贵人之貌,我想大约就是这个样子。他与所有的满人一样,脸偏长,鼻子高挺,续着短而整齐的胡须,虽然年纪未满三十,但自有一股威严。
他兴致勃勃的揽着我,指着其中一句对我说:“你看这是什么?”
我有些紧张,还是仔细看着那一行,这首诗我没见过,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过去:“皎皎白驹,食我场苗。”下一句话的两个字我就不太认识了,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混了两声,又念了下一句:“以永今朝。”
我自诩能认得字,但没想到一句话就漏了两个,吐了吐舌头。
没想到皇上还是很满意,点了点头:“身为女子,能认得这些字已属难得,这本书是什么,你知道么?”
我说:“我知道,是《诗经》,以前兄长给我读过。我还记得里头有一首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我最喜欢。”
“还有喜欢的诗啊!你个小丫头!”他一拍膝盖笑了起来,笑的时候,我觉得他身上的威严消失了。
“那你可想认得这两个字?”他问指着那两个不认识的字问我。
我点点头:“想。”
“来,朕教你。”皇上很有兴致的走到一边的书桌上,吩咐我给他研墨。
我把墨研好了,他握住我的手,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下两个字:絷、维。还教我念了这两个字的音。
他的字特别好看,比阿玛哥哥的都要好看,怪不得母亲说,皇上是当今顶顶有才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