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破晓,梦境如烟散去。江天何微微张开双眼,哑声道:“云霄。”
耿云霄原本靠在他身旁闭眼小憩,听见呼唤便瞬间清醒过来,握住他手道:“你醒了。”
他侧过头,眼角滑落一滴泪珠:“我梦见百里了。”
耿云霄目光一黯,伸手拂了他泪水,低声道:“莫想太多,你毒发了一夜才歇下,眼下先养好身体,别的日后再说。”
他闭眼止了泪,又勉强坐起身子,苦笑道:“往先你总说我心思简单,如今经历这些事,却让我莫想太多。”顿了顿,又道:“威虎那边是何居心我已明白,纵然暂时洗清了罪名,只怕他们仍不会死心,我如今毒发便是例证。若我果真难以脱身,你务必保全自己。”
“你说什么胡话?靖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怎可能不顾你?”
“他们目标在我,对你却有拉拢之心,你纵不顺他们意,多少可利用这一点转圜,待回京再”
“天何!”耿云霄打断他话头,微愠道,“百里没了,你脑子也没了是么?你究竟把我当什么,居然说出这等话?你疑我么?”
江天何微笑道:“正因不疑你,才交代你这些。昔靖远三万骁骑随你我出征平野关,如今死伤近半,若我无力挣脱威虎牵制,需有一人带领他们平安返京。此事只你能做到,旁人断无法担起这份责任。”
耿云霄咬牙不语。他又道:“你我一同参军至今,我父亲多次提你为步兵主将,你只推脱不受。我知你放心不下骑兵营,若我遭遇不测,骁骑众兄弟便交予你了。”
他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参军?若只为领兵打仗,当初元帅推心置腹让我选时,我何不去威虎?倒在新军几受排挤,由他出面才好歹压下!若没有你,哪怕把整个靖远给我呢,我也不要!”
江天何仍微笑着劝道:“不过是预设了最坏的情况,如何就这般生气。我现下软禁帐中,底下弟兄怕多有不服,你且看着他们勿生是非,莫只在留我这里了。”
“你是主将,该看着他们的是你,别把什么都推到我身上。”耿云霄赌气起身外出,中间略停了步伐,咬牙道,“莫想太多,我定会救你。”
江天何看着他背影,只轻叹一声,不说话了。
出了帐门,耿云霄一路来到威虎营寨,只见孙同正与诸将比试武艺,一众威虎卒将其围住,不时呼喝叫好。他拨开人群走至内围看了片刻,恰见孙同胜了一人下场,便笑道:“孙将军好兴致,可否借一步说话?”
孙同笑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便是,避开众人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耿将军有求于我呢。”众将士大笑。
耿云霄不理众人,只笑道:“因是私事,不好当众说来。孙将军若不得闲,在此处说也没什么,总归不是我丢脸就是了。”
孙同眼珠一转,笑道:“眼下我与将士们比试正起兴,你若能代我赢他们几场,我便随你去,如何?”
耿云霄眯眼盯了他片晌,笑道:“便请将军赐剑。”
孙同把剑往他方向随手一掷,他抬手接住,迈入场中道:“谁来?”便有一位名叫吴均的小将道:“我来领教耿将军高招!”话音未落,已挥剑刺来。耿云霄提剑迎上,几招便将对方逼得退至场地边缘,又一剑横在他颈上,笑道:“怎么不使全力?既是一军同僚,便莫把我当外人才是。”
吴均因输得实在狼狈,又听他如此说,登时羞得满面通红,抱拳道:“耿将军见笑了。”
耿云霄笑道:“我是代你们将军比试,战绩自然也只算他的,你怎么不懂?”
吴均便又对孙同道:“末将拙技,献丑了。”说罢转身下场。孙同笑道:“耿将军果真好武艺。我军将士听好了,只把他当本将军,不必留手,也让靖远的兄弟看看我威虎雄风!”
诸将便齐声应好,又有一壮如小山者上场,手中抡一柄带刺重锤。耿云霄与他交了十几招,见他势猛,便避开他正面出招。那人反身拨开长剑,只呼喝着猛力挥锤,耿云霄折身躲过几招,一掌握住锤柄,脚步一沉,挺身反将他逼退几步,另一只手已旋剑直刺他胸口。那人慌忙收招,眼见躲闪不及,剑尖好险贴着他胸甲停住。
诸将皆喝:“彩!”
“力道够了,身法却太过缓滞,还得多练。”耿云霄对他一笑,收剑环顾四周,扬声道,“还有谁想比试的,一齐上罢!”
诸将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以眼神示意一番,便有三名小将同时入场道:“我等愿领教将军高招!”说罢,一齐持刀枪攻来。
耿云霄与三人战了几十回合,未分胜负,接某一招时忽然松了手,长剑高高抛过头顶。几人正喜,却见他身形猛转,一掌接住其中一人的长枪,另一掌已大力劈在他腕上,长枪顿时易主。他嗔目冷笑,脚下大步,口中大喝,手持长枪一招扫倒一人,气势威猛难当。待三人皆落败,利剑才旋转着落入他手中,泛起一抹精光。
众将士目瞪口呆地愣了半晌,扬声喝道:“好彩!”
三名小将下场,他提枪笑道:“还有么?”
半晌无人答话,只孙同拍掌笑道:“耿将军好武艺,留在靖远真是屈才了。”
耿云霄笑道:“方才与诸将比试的乃孙将军,与靖远却无干系。”说毕把长枪往原主人脚下一掷,又将利剑奉至孙同身前,笑道:“孙将军可说话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