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他走近借火光细观,见白礼身上军装已被鲜血濡湿,不忍道:“此战后寻军医好生治伤,守卫暂且换人罢。”白礼默然不语。
几人说过几句话,见俘虏已安置了七八,便说往南回去。忽听斥候来报:“威虎卒往此处逃来,孙将军率兵追击!”
众将士便抖擞精神,飞马来迎,正与逃窜的定军撞上。两方交锋,又掀起无数剑影刀光,靖远在前,威虎在后,直杀得定军四散溃逃。
长夜将尽,战事亦渐渐平息,江天何正举目观望残局,忽有一队定军直往他方向而来,在前的几名小将喝道:“放我南宫将军!”
他横枪迎上,径直扫清几人,又一人从旁挥长戟刺来,他不及回防,身旁白礼便一剑挡住攻击,抓住长戟回刺,登时将其逼退三步。待要反击,他目光移到那人脸上,挥剑的手突然一顿,对方看见他面容,亦惊呼道:“百里将军?”
江天何听见此语,立时转头看他,待要说话,已有一人比他先道:“什么将军?”竟是孙同骑马往这边赶来,恰听见了方才之语。
白礼目光一凛,挥剑便往那人心口刺去,不料被孙同赶到一剑接住,回眸对那小将厉声道:“方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冷笑一声,骂道:“昔日定国猛将,如何作了安国走狗?叛徒受死!”一面说,一面执戟便刺白礼。白礼剑刃从孙同剑上划过,顺势挡住来招,只一劈便将长戟从对方手中震落,再要挥剑,又被孙同挡下,只听他道:“慢着!你是定国人?”
白礼双目微凛,江天何亦是心口一紧,见他斜了自己一眼,又飞快将目光转向地面的敌将,立时明白过来,举枪便往那人刺去。孙同眼看长枪飞过身侧,猛抬肘撞偏泉婴,喝道:“想灭口?”
他亲随部众已从后方赶来,将几人团团围住。江天何与白礼对视一眼,不得已收了招。孙同冷笑道:“江将军,你想袒护这侍卫什么?”
江天何皱眉道:“我只是斩杀敌将,你为何拦我?”
“战事已毕,只俘虏便可,何须斩杀?”他冷笑一声,回身看着已被制服的定国小将,手指白礼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那人瞪着白礼,冷笑道:“我如何不认识?几年前我在其麾下”话未说完,忽被后方飞来的一杆红缨枪刺穿脖颈,登时毙命。
耿云霄从不远处飞马赶来,骂道:“什么下作东西,仗打输了便张口离间?”
那长枪恰插在孙同脚边,他盯着往下淌血的枪尖,额上青筋暴起,咬牙道:“耿云霄,你想干什么?”
耿云霄跃马闯进威虎卒包围,随手拔出红缨枪,那帝国小将便软倒在地。他打马横在白礼与江天何身前,冷笑道:“我不过随手杀敌,能干什么?你拦着不让杀才是可笑!”
“方才这人的话我已听见了,你们不承认也罢,我自去查!”孙同冷哼一声,又命随从道,“拿下!”
威虎卒立时逼近白礼,江天何忙将他挡在身后,对孙同道:“此事毫无根据,万不可捕风捉影!”
孙同冷笑道:“毫无根据?你们在我眼前强杀此人便是根据!若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怕他把话说完?”
“白礼仅是我贴身侍卫,我可担保他与定国并无干系,自然不容旁人诬陷。”
“你拿什么担保?安国国土么?”孙同冷笑道,“你这般袒护他,莫非是故意留这定贼在我军营?”
江天何急道:“他不是定国人!”
“是与不是,我查过不就知道了么?也不用你口头与我证明。此人便由我暂且收押,若果真不是,我自把他好端端地还给你。”他冷声说了此语,又对随从道,“还不动手?”
随从便一拥而上,绕过江天何便去拿人。白礼凛目看着逼近的几人,右手握紧剑柄,迟迟不愿出剑。
众人持刀戟将近时,忽听一声怒喝:“我看谁敢!”竟是耿云霄横枪挡在白礼身前,又对孙同骂道:“靖远在岭内厮杀半日,你们却只顾在外面看热闹,迟迟不派兵支援,分明是存心想借敌国之力害我们。我还未与你算账,你倒来怀疑我靖远武士?”
孙同被他说中痛处,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原派了你攻打桑丘,你违抗军令私自来此,我没连你一起收押已是看在元帅面上,你别不知好歹!”
“等你们来双峰岭,靖远早被敌军吃干净了,你竟还有脸说?”
他一时无话可辩,只好道:“一事论一事,今日不收押他也罢,待此战过后再详细调查。到时他若跑了,休怪我以通敌叛国罪羁押尔等。”说罢示意随从退下,又道:“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元帅那边还等着我支援!”
“孙将军,”江天何抓住他马缰,低声道,“此事……可否当作未发生过?他确与定国并无干系,不必劳师动众,眼下还是携手对敌为要。”
“携手对敌?谁是敌,谁是友?若他真是定国细作,你也脱不了干系,我如何信你?”
他咬牙道:“方才那人对他是何态度你也见了,他断不可能是细作。”
孙同冷笑道:“你这话可是承认他身份了么?他是不是细作我不管,此事我定要告知元帅,否则便是失职。”
“孙将军!”江天何忙拉住他,又咬牙半晌,低声道,“此事算我求你,日后定当竭力还报。”
孙同听了,顿时扬声大笑,好容易止住笑,讥讽道:“江将军也会求人么?当真可笑。你的人情烫手得很,我可不敢要,此事只管公事公办,莫再说别的!”
他还要说什么,孙同已别开他的手,引兵往岭口奔去。
天边已微微泛白,深秋的清晨寒凉难耐。他看着远去的烟尘,只觉心口沉闷,似被人紧紧攫住,难以呼吸。好容易缓过气,回头一看,耿云霄与百里初亦是面色深沉,不知如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