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七章 棠梨?空庭(2 / 2)折花予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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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就要撞上,街对面忽疾步跃来一名蒙面黑衣人,一把将孩子抱在怀中,险险避过了马车。她惊恐地冲上前,见孩子完好无损,还在黑衣人怀中咯咯笑着,不由得喜极落泪。

黑衣人将孩子还给甘棠,温声道:“夫人莫急,孩子完好无事。”说罢转身便走,她忙叫道:“还未报答恩公救命之恩,敢请到家中小坐,容我准备谢礼。”

黑衣人回眸道:“夫人好意在下心领,谢礼却不必了。”

她泣道:“这孩子是我唯一的心肝,他若出什么事,我真要立死了!即便恩公不在意,我却不能不谢,还请恩公务必应我。”

他沉默片时,道:“我观夫人琴艺超绝,不若以乐曲答谢罢。”

她便邀了他回府,于棠梨树下演奏乐曲。黑衣人点了三首曲子,一为《望乡》,一为《河汉》,一为《春晖》。曲罢,她还要留他用饭,他只拱手道谢,执意出院走了。

是时天色已晚,她立在门口目送黑衣人背影渐远,一回头便见林凇站在身后,问道:“你今日去了何处?”

她从他身旁直直走过,冷声道:“你不必管。”

他道:“我家养不起你么?何必再去演奏?”

“我原是乐师,天地为家,如何不能外出演奏?”

“若非方才那人,林决还不知出何事,你即便不喜欢此处,也该为他想一想!”

她脚步稍顿,仍是一言不发地朝卧房走去,他忽哀声道:“别走。”

她停下步伐,平静道:“决儿长大前我不会走,你可不必时时跟着我了。”

永嘉九年,初夏,天灯节。

这年林决三岁,已能跟着甘棠上街游玩了。日方落,她便背着琵琶牵他出了门,林凇照料好馆中病人,亦出门寻他二人。

街道小铺陈列商品琳琅满目,林决由甘棠牵着,一双眼不住打望新奇小玩意。甘棠在玩物铺前停下,俯身道:“喜欢什么,挑一个罢。”

他挑了许久,目光在小风车和拨浪鼓之间来回扫视,正犹疑不决,林凇忽在身后道:“这两个都要。”说罢不顾甘棠出声阻止,执意付了钱。

林决一手拿小风车,一手拿拨浪鼓,欢快地走在两人身旁。甘棠道:“他虽小,凡事却要学会取舍,你不必如此溺爱。”

他道:“不过是小玩物,有甚要紧,你对他亦太过严厉。”

走了两刻,林决步伐渐渐跟不上两人,林凇将他抱在怀中,笑道:“累了罢,二叔抱着,可看得更高。”

林决在他怀中,果然视野更宽广,放眼望去,夜空已冉冉升起零散的天灯,比天上星辰更为闪耀。

待夜更深,放天灯的人愈多。三人亦站在河边点起天灯,放手任其飞上夜空。甘棠道:“决儿,唤一声阿爹。”

他便合手虔诚地望着天灯,道:“阿爹。”

放灯毕,甘棠对林凇道:“因放灯需家人团聚,才与你随行一路。如今仪式已毕,便请先回罢,我与决儿四处散步。”

林凇一度沉默,听闻此言亦不大说话,只嘱咐几句“小心”便回草泽堂了。

甘棠牵着林决沿河岸走过片时,选了一处青石坐下,怀抱琵琶温柔弹唱《河汉》。因上阙曲调极悲,林决听了半晌,忽落泪道:“阿爹去了天上么?”

她抬头看着明亮的夜空,温柔道:“阿爹在天上看着决儿呢。你瞧,这许多灯火,都是人们对天上亲人的怀念。大家的心意传到河汉,一定能被故亲听见,你的心意,也能被阿爹听见。”

“我从未见过阿爹……他喜爱我么?”

“自你在我腹中孕育,他便极喜爱你,时时与你说话,盼你能听见祝愿,你的名字亦是阿爹取的。他虽从未见过你、抱过你,对你的爱却不比任何父亲少。”

他抬头痴痴望着夜空,眸中倒映了一整片星辰与灯火。待收回目光,却见甘棠已是满脸泪水,他忙道:“阿娘,你别哭……”

她笑拂了眼泪,道:“《河汉》上阙已毕,我便为你弹唱下阙罢。”

下阙乃是祝语,曲调极温柔,她歌声亦清灵动听,一声声回荡在他心间。他凝神听着,心中十分安详,渐渐地竟靠着她闭目睡去。她背负琵琶,怀中抱着林决,在一片天灯下踱步回家。

是夜正深,她忽从梦中惊醒,心中一片慌乱,伸手去探林决,只觉他浑身发烫,竟是高烧。她忙拍开林凇房门,急切道:“决儿高烧,你快诊治罢!”

林凇神色一惊,一面查探一面问道:“可曾遇过什么?”

“回来路上他睡着了,想必受了风寒。”她泣道,“怪我未给他保暖,我原以为已是初夏,可不必顾着体温……”

他将手巾浸了冷水敷在林决额上,低声道:“你初为人母,难免疏忽,不必过于自责。我先替他降温,别的养护稍后再顾。”又斜一眼她赤脚道:“把鞋穿上罢,莫着凉。”

如此治疗,甘棠一夜未合眼,他亦抱了林决一夜,终于在天将明时把烧退下。看着林决面色恢复红润,她低声道:“多谢。”

他只道:“林决是我侄儿,何必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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