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冷冷盯着叶晞,右手一扬,将白剑随意掷出。那剑如一条白虹,冲破层层花雨朝她飞来,如生双翼。她眼瞳微张,愣愣看着白剑,一时竟不知闪躲。
剑气比剑还快,在面庞感觉到冷风逼近的一霎,她忽然反应过来,挥手生出层层花叶将自己罩住。白剑被花叶一阻,堪堪错开她鬓边斜飞而去,在她眼中映出一道精光。叶晞刚要喘息,却见那白剑绕回一圈,又以更凌厉的气势朝她飞来,眼前花叶断断阻拦不住。她呼吸一滞。
那剑还未到眼前便被截住了。
一柄玄色长剑不知从何飞出,精确荡开黑衣男子的剑,斜斜插在地上。长剑反射的阳光让叶晞双眼一闭,再看时剑柄上竟站了一个人。那人全身被黑色斗篷罩住,面上也蒙了黑布,看不清样貌,只见得身姿挺拔高挑,是名男子。
黑衣男子看了叶晞一眼,再看向来人,接住飞回的白剑,剑尖直指蒙面人。蒙面人足尖一点,翻身拔出长剑对着黑衣男子刺去,两把剑交错相斗,掀起阵阵剑影花雨。
叶晞只见两人飞快变动招式,短短数息就已交手数十合,竟不相上下;黑衣男子攻势凌厉,一招一式皆杀气逼人,而蒙面人出剑看似毫无章法,实则亦是招招致命。
那蒙面人似有些奇怪,叶晞看他这几眼,只觉得他身形虚幻缥缈,全然不似常人。她正寻着机会仔细辨认,身旁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往两人方向去了。她眨眨眼,目光只捕捉到一片残影,再一转眼,黑影便与蒙面人交叠在一起,握住了那把长剑。叶晞以为自己晃了眼,闭眼再看,交手的仍是黑衣男子与蒙面人,哪里有第三人的影子?
那一晃眼之后,蒙面人忽然收敛了攻势,剑招沉稳下来,身形也不似先前缥缈了。两人又战了数十息,仍未见其一胜出半分,黑衣男子忽然挑开对手,后退几步,收剑不打了。蒙面人也止住招式。
“果然。”黑衣男子冷笑。
蒙面人不答,握剑的手亦不松动。黑衣男子挽剑入怀,白剑在他手中忽然化成虚影,转眼不见。他斜斜看了叶晞一眼,转身迈步,不多时便消失在杏花雨中。
蒙面人收剑回鞘,转身看向叶晞。她余悸未定,愣愣看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护身的花叶瞬间消散。蒙面人默默看着她,右手一抬,地面的青剑便直直飞入他掌中;他走到她身前站定,反握青剑递与叶晞,道:“你没事罢?”
略微沙哑的声音,像是故意压低的。
叶晞自跌倒便没机会有其他动作,这时才微微摇头,起身接过青剑,轻声道:“你是……?”
蒙面人沉默。
叶晞等了许久仍不见回答,只好低头微笑道:“多谢相救。”
蒙面人道:“你受伤了。”
听他这一说,叶晞才注意到被黑衣男子抓过的手臂仍在作痛。她掀开衣袖一看,一个黑色的手印赫然在目,虽未破皮,但灼烧刺痛之感却十分真实。她捂住手臂,低声道:“好怪的伤。”
蒙面人朝锦溪走了两步:“你来。”
叶晞跟上。
用浸了溪水的手帕敷在伤处,疼痛果然减缓了许多。蒙面人一面给她包扎一面道:“不是重伤,休养一段时间便会好转。”
叶晞点头,又抬眼看着他:“我一路行旅,曾数次遇见盗掠之事,皆完好脱身,不想此次竟是如此强敌,幸得先生出手相救,感激不尽。——先生如何称呼?”
他只道:“你不必如此客气。”
她心思微动,试探道:“方才听那人与先生对话,两位似乎相识?”
蒙面人只是沉默,叶晞有心询问两人的怪异之处,又担心自己操纵花木之事被他指出,犹疑片刻,终于作罢。
一匹骏马从道上悠悠走近两人,低头饮水。马匹通身雪白,不是叶晞的棕马,想来是蒙面人的。她左右四顾,终于望见自林间探头的马儿,吹哨将其唤了回来。
蒙面人问:“你去往何处?”
“荣陵。”
他便翻身上马,道:“我送你。”
与蒙面人并辔而行,叶晞仍有些不安,总觉得似乎在何处见过此人,却又回想不起。这人一路无言,她几度婉言询问也不答话,只好噤声了。
澜阳离荣陵不远,半日时间便到了城门郊外。两人在城门外下马,蒙面人道:“我另有要事,便不送你进城了。”
叶晞点头,却不就走,看了他许久,终于道:“你是否从锦溪镇上就一直跟着我?”
“是。”
茶馆的那道目光果然是他。她沉默半晌,缓缓道:“两年前我曾历过一桩奇事,敢请先生解答一二。”
蒙面人不语,她便自顾自道:“那日我病症突发,父母兄长皆不在身边,恍惚间竟有人贴身护理。待我好转,身旁却无一人。”
他只静静立着,不置一言。叶晞笃定道:“那日守在我身边的,便是你罢?”
蒙面人沉默片刻,道:“你还记得。”
她微笑道:“我自然记得,只是不确定那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我生病昏迷之际产生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