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也挤了过去。
“敢问公子,这里是在做什么呀?怎么如此热闹?”南云胡上前热切地问道。
“这是表演歌舞、掷钱玩乐的地方,近来有很多特色节目让人观赏,五花八门,美人尤其多呀。”一人答道。
跟怡林轩差不多,但是规模比怡林轩大得不是一点半点啊。果然是都城,上元节前后都这么的大气磅礴、别具一格。南云胡内心忍不住赞叹道。
南云胡顺着人群望去,在一个略显朦胧的屏风后面,有人正在跳舞。她看着前方衣袖旋转的人,有一阵恍惚。那摇曳的身姿,美丽的容颜,至死也不会忘记的人,不敢相信般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南云胡手里的吃食立刻停在了半空中,随即全部掉了下去。她甚至来不及去擦嘴角边的油渍,只是突然变得无法动弹,全身瞬间毫无力气,不敢呼吸。
这份她以为早已隐藏不见的情感,在见到秦玉的那一刻汹涌而出、溃败不堪,血液瞬时涌上头顶,使得她的脸色极其通红,紧接着又觉得浑身颤抖,如坠冰窟,一时间冷热难挨、无法冷静。
对她而言,这次见到秦玉无异于是千载难逢的稀世之珍,确如空谷足音让她兴奋不已却也害怕不已。她以为两人纵然都活在这世上,可是天地如此之大,大概再也不会相见,却忘了这里是洛阳——汇聚世间万千幸运的都城,这份运气也带给她了么?
她年少时初次见到秦玉,已经花光了她今生所有的运气。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她虔诚地感谢上苍让彼此相遇,见识了美丽,得到了友情。只是如今相见,不识彼此,不念曾经。
她觉得秦玉是美丽、温柔、善良的化身。如果可以,南云胡愿意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加在秦玉身上。
“快看,扔彩带的游戏到来了!”人群喧闹起来。
南云胡却什么都听不见,手足无措,略显呆滞。
金喜也开心地看着人群,转过头来发现南云胡情绪不对,就一直注意着南云胡,因为她的神情像是激动、又像是痛苦,好像她的灵魂陷入了某种空白,独自游荡,不问出路。
远聆风饶有趣味地静静欣赏着,一同感受人群的欢乐,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奇怪。
那彩带任人争夺,却像命运般地停在了南云胡的身上,人群停止了骚动。
“既然这位拿到了彩带,那么便来提问题吧。”前面有人说道。
南云胡还是静静的,没有反应。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人群中有人说道。
“要错过机会了,我们可是求之不得呢。”一人羡慕道。
“不过就是问个问题,顺便交些文钱,没钱可以不问的。”另一个声音说道。
金喜看着南云胡,又向着来声处瞥了一眼,便把身上所有的钱财全部投入了前面的钱池盒中。这时的远聆风也发现了不对,他觉得金喜放的文钱太多了,往常才不会这样,便转过头来略有疑惑地看着。
“秦家不缺钱的。”一人又说道。
“图个乐趣,图个吉利嘛。”有人继续道。
“做善事而已。”有人补充。
旁边有人实在忍不住发出起哄的笑声。
南云胡在梦中幻想了无数次再次相见的场景,没想到今日却意外地实现了,纵然十分突然,却也万分感激上苍。她的吃食早已经掉了下去,来不及捡。瞬间又如同永久,南云胡像是发现这不是梦,终于回到了现实中,她用手胡乱地擦着嘴角,努力地想要把嘴巴揉平,却因为太过用力使嘴巴看起来有点肿。她慌乱地整理着衣襟,想到自己昨日没有沐浴,没有去买一件丝绸的衣服,没有缠上最好看的发带,整个人不是最佳状态,一时间犹如芒刺在背,六神无主,浑身的血液都因为难堪而再次沸腾起来,使得她的脸色持续通红。这样的猝不及防,她倍觉惶恐不安,惊慌失措。
南云胡想问“你好吗”,却发现没有资格,更说不出“我很好”。
回不到年少,说不出你好。就连现在痴痴的凝望也感觉是在偷偷摸摸。
这不是旧友相见的时刻,这是路人问答的瞬间。
“就是提几个问题,没什么好怕的。”看她脸色不好,有人善意地出声提醒道。
“今日心情好。姑娘既然不语,那便由我来问吧。”秦玉见她不说话,便先出声。
南云胡听到了秦玉的声音,除了有些变细以外,跟以前一样是甜甜的,礼貌、亲和到足以魅人心魄,她想溺死在这声音中。
“不如你猜猜我是哪里生人?”秦玉又说道。
“大概是西北人士。”南云胡开口说话了。
“算是吧。那你猜猜我年方几何?”秦玉再问道。
“二十多岁吧,应该是泰始六年生人。”南云胡轻轻地说道。
“这你猜得也不算错。那你可知道我的生辰是何时?”秦玉饶有兴趣,再问道。
“可能是秋天十月份吧,可以十全十美。”南云胡望着屏风里的人说道。
“这个说法,我倒是很喜欢。还是对的,怕是你认得我?”秦玉打趣道。
“不是,我只是——我只是路过的。”南云胡迅速否认,接着像是沉闷了好久,又像是在巨大的慌乱中重新鼓起勇气,南云胡缓慢地回答道,比起刚才慢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