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别枝想到太傅府那位风流倜傥的礼部尚书,觉得尹爰息这话多半不虚。就这么一失神的功夫,尹爰息已经涎着脸猴了过来,嬉皮笑脸道:“反正我们也得为老太太守孝三年,你就算着急嫁也不成。所以这些事且慢考虑,惊鹊楼和清风亭总是你的。”
明别枝起初听见守孝二字不免有些惭愧,自己纠结于儿女情长,竟暂时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待到听完尹爰息余下的话语,她不由勃然大怒,站起来指着他的脸骂道:“说清楚,谁急着嫁给你!”
她忘了自己本就穿了身单衣,方才两个人拉来扯去,衣带渐松,幸好有被子挡着也看不出来。这会儿倒好,被子散开,衣襟大敞,胸前绣着蝉饮清露的肚兜一览无遗。她尚还不觉得,尹爰息倒是面红过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禽兽!出去!”
尹爰息自小就被太傅耳提面命,自然知道自己这行径虽属无意,也实在是失礼至极,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出。
青禾早就听见二人在内争吵,突然见他如此失措,也是一惊。再推开门往里望了望,便捂着嘴笑了起来,进去拣选衣服帮明别枝更衣。
“姑娘没看见大公子那样子,一脸的害臊,跟个小媳妇似的。”
碧砌跟了二鲤,于是江寒月便把她一道带回了京中。碧砌自是万分不舍,不过明别枝觉得一个姑娘家找到心仪之人着实不易,便很是说了几句狠话,逼着她走了。
青禾于是取代了碧砌,连称呼都改了。江寒月走的时候好笑地跟明别枝道:“扯平了,一个换一个。”
“呸,还小媳妇,分明是个不怀好意的登徒子。”
她发完牢骚,低头看到那登徒子脱下的袍子,犹豫了一瞬,捡起来道:“这大冷天的不穿衣服就乱跑,快给他送去,这边我自己来。”
青禾应了声,又指着袍子叹口气:“我们乡下有句话,说一个男人没老婆的话,连洗衣服的人都没有,只能穿脏的。看来这话今日是应到了大公子头上,造孽啊!”
那袍子的确是脏透了,拍一拍都能看到尘土四溅。明别枝默了默,虽然知道青禾别有用意,终究还是狠不下心,道:“洗了再送去。左右他也不是三岁小孩,冷了自然会加衣裳。”
没几日尹爰息便穿着洗干净的袍子又进了明别枝的屋子,说是道谢来了。不过他嘴上说着道谢,嘴角却挂着丝不可名状的微笑,看得明别枝想起了青禾的话,心底一阵阵地发虚。
“蝉儿,天冷了,你考虑得怎样了?”
这话此后便一再从他口中吐出,明别枝每回都翻个白眼,不作声。
然而尹爰息似乎打定了主意赖着她,秋雨落尽,冬寒降临,就连到了除夕都仍然留在竺州,年初一第一句话便是:“你想好了么?”
“今天是新楣的生日。”
“我知道。”
“太傅不会同意的。”
“无所谓。”
“反正我不跟你回京城。”
尹爰息眼睛眨了眨,慢吞吞地道:“我没说过要你回京城,这里清风亭是现成的,还有两年多,建惊鹊楼也还来得及。”
新春鞭炮的余烬中,河边的茅草根悄悄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