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崔扬，依旧擦着他的桌子，似乎这天底下只有这张桌子对他来说才是重要的。

郭九环顾四周，见众伙计四下散开，唯有崔扬不为所动，心想这少年倒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态，当即拉着崔扬，道：“小伙计，你来接这个单可好？”

崔扬脸色一惊，周围的人立即围了上来，发出阵阵嗤笑。

一位粗背壮汉毫不客气笑道：“就凭他这小身板，也敢杀人？崔扬可是长街里最不中用的杀手了，毛都还没长齐，你要是派他去杀人，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对的，他可是最没用的杀手，第一次接任务时就吓得屁滚尿流。”有人附和道。

“不过是一些蛆虫而已，这小子愣是吓跑了。”

“杀手还怕死人身上的蛆，那还做杀手做什么，去绣花啊。”

“他不仅怕虫子，他还怕尸体啊，要我看啊，他该是去戏园子里唱大戏，瞧他细皮嫩肉的，做这个最合适不过，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笑声，分外响亮。

沈南星笑道：“碧奴不在，你们就这么放肆？”

众人立即闭上了嘴巴，崔扬是碧奴带回来的人，他们从不敢当着碧奴的面嘲笑崔扬，只敢在她不在时逞一时口舌之快。

可崔扬并不介意，这样的奚落声他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他甚至都可以做到置若罔闻。

他在长街呆了十年，从碧奴央着沈南星将自己救回来那天起，他就一直在这里。再刺耳的话语听上十年，也不会觉着难听。

郭九并不在意，一把拉住崔扬，叫了声”小兄弟”，亲切地将金子塞入他手中，耐心道：“就是你了，我不是很急，但你一定不能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年轻人多半是容易忘事，我不希望有一天要亲自上门提醒你。”

周围的人瞪大眼睛盯着郭九，像是看白痴一样。

郭九一点也不在意，将桌上的金元宝塞进崔扬怀中。

崔扬伸手便推，低声道：“我的确不太行。”

“没事的，你可以慢些杀，”郭九笑眯眯地推回去，生怕他后悔似的，一溜烟就走了。

据说长街里的“烟花巷里”是整个渝州城最下流的妓院，长街里的“不是酒馆”是整个渝州城最脏乱的酒馆，天还没亮，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彼岸馆吃茶。

这金子似有千斤重，崔扬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南星注视着崔扬，问道：“你敢不敢去？若是不敢，我可以叫其他人去。”

彼岸馆里的伙计是最普通的杀手，只负责处理普通的江湖仇杀，长街其余铺子里的杀手才是武林高手。

“让霍天青去吧，银莲太贪财，这点金子怕是不会接。”崔扬当即拒绝，能不去送命，他绝不主动。

他甚至淡定取下肩头的抹布，认真擦拭着桌子。

沈南星怒骂了一句“榆木脑袋”，本想任他去，但一想到自己养了他十年，他没给馆里带来一分钱的收入，自己难道是真看走眼了么？

她又有些不甘心，走近吩咐道：“这次你去，我不养闲人。”

崔扬低着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