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要外敷,还得调成水喂她喝下去。”
孩童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随声音让开条道,微明抱着羊皮水袋噔噔跑来,夺过秋云手里的药瓶道,“掰开她的嘴,找根木棍让她含住。”
“我来。”辛格不愿意汉人碰她的女儿。
“木棍呢?”
辛格挥了挥巴掌,“我的手就是木棍。”
微明用看傻子似的眼神打量了眼前的大块头两眼,目光停在他露出的矫健膀子上,憋下到嘴边的话。
“她中毒了,但力气很大,你得抓牢,药灌不到喉咙里就没用。”回头冲秋云道,“我要吃奶皮子糖。”
“赶紧的吧你。”江一流恨不得给他屁股来两下。
微明缩了缩脖子,将药倒进辛沁灵的嘴中,她果然像陷入捕兽夹中的小兽一般剧烈挣扎起来,两排牙齿狠狠朝辛格的手咬去,趁此,微明迅速打开羊皮袋,朝她喉咙里猛灌水。
“撒手,捂住她的嘴,别让她吐出来。”
辛格将带血的手指从女儿口中抽出,用力捂住她的嘴唇,看着她从激动到平静,高肿的手有气无力的垂在地上,像枯萎的桑栀子花,辛格觉得心跳的很快,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的盯住那只手,希望过一会它就可以像往日一般高高举起旗帜在湛蓝的天空下用力挥舞。
“可以啦大个子,你会捂死她的。”
微明轻轻的拍了拍辛格的手,傻大个的样子让他想起了父亲。抱着姐姐坐在门槛上,目光穿过长长的巷弄,对他说,快跑,快跑,跑的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
充满对生命期许,和对他的留念。
手动弹了两下,大手下,辛沁灵的嘴唇在逐渐回复色泽,高高隆起的手背,慢慢朝父亲的手靠近。
“爹爹。”
指间喷出的热气带来生的讯息,辛格松开手,将女儿紧紧抱在怀中。
中途的休息因为辛沁灵的受伤而被迫延长,商队今夜将在此驻扎过夜。
连续赶路以来,秋云三人第一次在外露宿,辛格虽然对汉人充满敌意,但入了他的队伍,总能在天黑以前找到客栈住宿,这是他的本事。
风从雪山吹来,让草原的夜格外的冷。高远的天,蓝的像琉璃一样的夜空中,璀璨星河,在天与原野的交接处,与缓缓流淌的河流融为一体,河水悄无声息的倒映出满江繁星,静谧的一碰就碎。
人们扎起帐篷,燃起火堆,空气传来烤肉和热奶茶的香味,清脆的手鼓在手掌心中复苏,洁白的裙袍随脚步散开,欢声笑语夹杂悠扬的歌声一直飘向冰冷的雪山之巅。
“嘿。”秋云递给微明半只烤羊腿,洒了孜然,烤的焦酥,香气扑鼻。顺便用毛毯子将他裹的严严实实。
两人在河边坐下,微明从毯中伸出小手抓住羊腿,啃的满嘴都是油。
“今天你很厉害。”秋云笑着替他擦掉嘴边的肉屑。
“我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小鬼头抬头望着漫天繁星,眼睛亮亮的,他像只土拨鼠似的啃了口骨头,抽抽鼻子,昂起脸,“是先生送你的药,你不可能买得起,也买不到。”
“你没说错,是侯大人送的。”草原的夜真冷啊,秋云想起侯逢道那双不近人情毫无感情的眼睛,打了个冷颤。
“这种药叫做无虞,是指受再重的伤中再奇的毒,用了此药也能无虞。我听荀伯伯说过,这药全天下也找不出十瓶,先生得来也不容易,荀伯伯有次中了箭伤,先生也只肯倒一小点儿救他。”他伸直腿,不满道,“凭什么先生这么疼你,居然都给了你。我看你人品长相都马虎的很,真替先生不值,也许是先生常年读书,熬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