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狭窄,除了床仅身旁一张木桌,两条木凳,桌面放的瓦罐冒着热气,罐边放了几个空碗和勺。对面墙角小炉上熬着药,阵阵香味便是从里头散发。她带来的背篓正静静靠在门后,里头芋头仍然满当当的。
突然窗户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紧接着是衣摆拂过竹叶的沙沙声,门嘎吱被打开,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立在门口,屋内光顿时暗下去些。
先进门的小厮满脸愧色侧身恭请后头的男子。
男子弯腰进屋,清燕暗觑他长衫外套沾几片水色竹叶,恰与褐线所绣山石相衬。
“醒了?可还有不适?”他俯身问话,话语内满是关切。
清燕垂头不答。
他自然娴熟的捞过她手腕,温热手指在她脉上拨动。
清燕觉得血气冲顶,面皮刺热,心咚咚的按捺不住直往嗓子眼蹦,手心渐渐被汗濡湿。
“脉象虽有些虚,并无大碍。”
男子的手抽走,清燕如溺水者获救,探出头大口大口呼吸。
“若你愿意,便把芋头留下,我按市价付钱,若你不愿,把桌上的山药粥喝了,我让田平送你回家。”男子笑道,吩咐身后小厮:“临行前在外头药铺让平川捡包和田红枣给姑娘。”转头对清燕道:“气血太虚,若家中有糯米花生别吝惜,熬粥补补身子。”
说完在小厮迭声应答下,便要离去。
“公子,可是不记得我了?”清燕含泪冲吕荞背影唤道。
他回头,有些发愣:“你是?”
清燕缓缓从兜内掏出药瓶,托在手中欠身道:“我今日特来谢过公子。”
吕荞取过药瓶,闷了会,倒是想起来,并不在意,只道:“举手之劳罢了。”
清燕咬唇摇头,泪水如荷露倾盖:“对公子不过举手之劳,对我却是莫大的恩情,公子不嫌我贱姿肯出手医治,我们乡下人不懂得大道理,但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还是明白。”
她下地摇摇欲坠走到门后,想背起背篓,伙计赶紧抢过:“姑娘,使不得。”
她身形晃动,似乎又要晕倒,吕荞出手将她扶住:“可不得劳累。”斥责小厮道:“田平你呀,真是尽闯祸。”
“不怪小哥,是我硬要闯进来。”清燕将药瓶放在桌上,侧身扭开吕荞的手,面似桃红,单手撑桌,另一手扶着头,轻声道:“我不知如何感激公子恩情,收筐新芋,趁天未亮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想公子医术了得,便挨家打听城中医馆。好不容易寻到这么气派的医馆,心想这才该是公子坐诊的地方。一心念着谢公子恩情,急躁往里头冲,小哥并未推我,是我忌讳男女有别挣脱他手摔倒在地,反倒我要向小哥赔礼。”
清燕说完一番话,观男子面色沉着不知作何感想,不由心里忐忑。
突然外头脚步声和喊声同时传来:“哥哥。”
话音刚落,闯进来位姑娘。
清燕认得是那位娇艳动人的小姐。
吕娇踏步进门一眼见她先“咦”了声,又见桌上山药粥,眼睛滴溜溜转到他哥哥身上,撅嘴道:“.哥哥好吝啬,请客吃饭只摆一碗稀粥。”
踱步到床边,看床上凌乱的被褥,又道:“放过杂物的屋,让人家姑娘住,不像话。”
对清燕巧笑嫣然道:“姑娘眼熟,不知几时扭断了手摔断了腿到我们店里瞧过病?既是女病人,也该找我或丫鬟接待才对。哥哥是笨蛋,压根不懂男女有别,若轻慢姑娘,下会怎好意思再来就诊。”
“好啦,别在这胡闹。”吕荞对妹妹是又爱又怕,见她小嘴吧唧吧唧像小金鱼似的吐出连串话,羞的女子哑然失色。于心不忍,对田平道:“看着姑娘吃完粥,记得将人送回家,落下的黄事自己办好。”说完拽妹妹出门。
两人你说我哄的远去。
田平赔着几分小心,对清燕说道:“姑娘喝粥吧。”
她愣在原地,耳边听见男子哄他妹妹离去的声音,那声如雨打竹叶,风吹清泉,是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声音。
她慢慢坐回床边,在田平几分痴的目光下,露出柔怯含蓄的笑:“谢谢小哥,也坐下一道吃吧。”
田平踌躇推辞了番,清燕未劝,随意问道:“不知你家公子该怎么称呼,说是报恩,却连名字也不知,往后更不敢走动。”
田平听她意思以后会再来,欣喜接腔道:“公子姓吕,名荞,你一说吕大夫谁都知道。”
清燕点点头,放下粥,为田平盛碗劝道:“小哥也吃。”
田平方才欢喜接过,只觉得这位姑娘又好看又体贴,说不出的娇柔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