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虽是有恨,却至死不悔。
殿下,臣拜别。
“午时已到……”
云深别过头,不忍看他最后一眼,但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楼下一阵嘈杂,又渐渐归于平静。
云深知道,那个一腔热血满怀壮志的少年已经走了。
眼角的泪花渐渐干涸了,风吹得她的眼睛生疼,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入喉,呛得她忍不住咳了几声。
她将他们推到悬崖上,却没有护他们到最后。
没有摄国殿下的权势护佑,他们只能倚靠着自己薄弱的根基与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对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天下学子打开一扇通天大门。
是她无能。
“深儿,我们走吧。”萧珣望着那滚落在尘埃中至死圆睁双目的人头,听着那些跪求的寒门士子的悲愤交加的痛哭,心里也有些不忍。
云深站起身来,“好。”
她平静得让他害怕。
从宫变那天开始,从那沉重的锁链扣上她的手脚开始,她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结局,一切都完了,她输得彻彻底底,所有的筹谋,所有的心血,都注定付诸东流。
是她对不起他们。
云深和萧珣穿梭在人群中,一场热闹落幕,那些围观的百姓都交头接耳地各自散去,他们要吃饭,要做生意,要养活老婆孩子,要过自己的生活。
那些朝堂之上的事儿,那些党派争斗与权力倾轧,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张大人是清白的!”那些跪着的寒门士子中突然一个人站起来,情绪激动地喊道。“若是摄国殿下还在,你们这些走狗怎么敢如此陷害忠臣!你们不过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便任意欺压寒门,搜刮民脂民膏,眠花宿柳偷鸡戏狗!你们这群蛀虫!不把你们拔干净,我西靖永无出头之日……”
他喊着喊着声音中带着哭腔,其间的悲怆与不甘让其他的士子们也纷纷落下眼泪,一群八尺男儿此时哭成一片,连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偷偷抹起了眼泪,“殿下啊殿下,你泉下有知,看看现在的西靖吧,看看你亲手培养出的贤臣们都是些什么下场,殿下,殿下,你泉下有知,睁眼看看吧……”
很快就有官兵拨开混乱的人群,将那个哭喊的人打倒在地硬拖走了,他不住地挣扎,挨了狠狠几拳几脚,连牙齿都被打碎了,满口鲜血,仍含糊不清地哭喊着,“殿下,殿下,天亡我西靖啊,殿下……”
那过于惨烈的场面让人们不由想起多年以前那位总是一身红衣神情孤傲的摄国殿下,当年她不顾宗室与世家的联合施压,一意孤行改革科举,提拔寒门士子入仕委以重任,硬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使朝堂之上形成两派对峙的局面。
那时是天下寒门士子的盛宴,所有人都渴望着一展抱负平步青云,天下学术氛围前所未有的浓厚,一切都那么的欣欣向荣,一切都那么的生机勃勃……
一切也多么像一个美丽的幻梦。
摄国殿下死后,先皇掌权,尚且沿袭着殿下的一些政策,但等到先皇自焚而死,宣平王登基后,一切都变了,这位与摄国殿下一母同胞的新皇废除了摄国殿下的所有政策,对世家打压寒门新贵的行为也视而不见甚至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自此朝堂之上的那些出身寒门的朝臣,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