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万里山河,当真是千古如一。”云深垂眸望着桌上的棋盘,眼底黝黑如不见底的深潭。
萧珣翘着二郎腿,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琉璃般的眼望向身旁翻滚的云海,忽得嗤笑一声,“小九,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跟师傅一个做派。再过个几年,指不定古墓派的掌门便要瞧上你当个入门弟子了。”
“我瞧着师兄的模样,现在入丐帮,倒是为时不晚。指不定过个几年便能混个帮主当当,师妹我也好背靠大树乘乘阴呢。”
萧珣一愣,“呸”得一声吐掉狗尾巴草,“你几时见过我这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丐帮帮主?小九,你嫉妒我的美貌,师兄不怪你,可你这般抹黑师兄,便是你的不是了。也怪师兄我生得过于美貌,小九你是女子,自然是自惭形秽的。”
“师兄,我也很佩服自己,居然这么多年了,还没下毒毒死你,可见我的忍功也是一等一的好。”
萧珣捻起一颗棋子,在指尖把玩着,桃花眼中水波荡漾,似是流光溢彩,端得是风流天成,“小九你陪我在这下了五局棋,却迟迟不说所为何事,的确是忍功一流。”
他见云深沉默着,不由冷笑一声,“是那个珺宁郡主吧?小九,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既然脱了身,就不要再去招惹那些前尘往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过去的人,便应当同死了一般。”
“你以为你能救多少人?叶珺宁是可怜,但那与你有什么关系,她与你非亲非故,你凭什么救她?还是你真以为南安王府对外宣称珺宁郡主暴毙,便不会追查此事了?查到风过崖,此事尚可遮一遮,若是查到你身上,小九,你那二哥哥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我会保护你,可是小九,你也要学会保护你自己。”
云深只是低着头,沉默着,他不由气上心头,站起身来,双手钳住她的肩膀,对着她的脸,“小九!”
云深抬起头,黝黑的眼眸布了一层水雾,宛如月光下泛着泠泠波光的深海,“临玉哥哥,她像我。”
那一声“临玉哥哥”让萧珣愣住了,他脑海中忽然划过那个漆黑无月的夜晚,少女被火光映红的双眼,她缩在他怀里,揪着他的领口,呜咽着唤他“临玉哥哥”。
她眼角那一滴泪,红得似燃烧的火,艳得似万里霞光。
滴在他心尖,经年累月,成一道难愈的伤。
他叹了口气,伸臂将她揽入怀中,“小九,一切都过去了。”他知道他的双手在颤抖,那滴滚烫的泪至今在灼烧着他的心脏。
没有人忘得了。
他们六个人,一个死了,一个疯了,两个斗得你死我活,只剩他们两个,却也是累累伤痕不堪入目。
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只有小九了,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不会再松开她的手。
只有死亡,能将他从她身边带走。
“她体内的千机引,是宫廷秘药,最初来自南疆,其实是一种蛊毒,子蛊植入人体,母蛊之主便可依据其心意决定那人的容貌,经年累月,子蛊会渐渐侵蚀那人的神志,最终养成的,便是一具傀儡。传闻,这本是一位南疆圣女所创,那圣女夫君早逝,便从民间抱了一个婴孩来,利用这种狠毒之术,让那婴孩渐渐长成她夫君的模样。待那孩子彻底神志不清了,她便将他锁在塔中,日日与她为伴。”
他停顿一下,“珺宁郡主,长得颇似你。”
云深的目光沉了沉,那眼底波涛翻滚,似有蛰伏的巨兽即将破海而出。血色一点点在海面上蔓延开来,月色落在海面上,像鲛人的泪珠,星星点点。沉默与死寂间,似有什么,在万丈深渊中渐渐归于平静。
“前些日子,秦盟主送来拜帖,说是他长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请风过崖过府诊治,我原不想理会,如今,你便去看看吧,云州风景优美,你权当散散心也好。”萧珣垂下眸子,“叶珺宁的蛊毒就交给我,我对蛊毒,总比你要精通些。”
“秦家长子,秦笙?”云深沉吟道。
“你竟知道他?”
“听崖下的小丫头们说过,传闻他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人从桥上过,河中如映玉,所以人称映玉公子。如此人物,却得了不治之症,当真可惜了。”
一颗棋子猛地袭向云深的脑袋,云深一侧头险险躲过,“你抽什么风?”
萧珣懒洋洋地靠着棋盘,“怕你美色当前便晕了头罢了。”
云深的眼神有些茫然,在萧珣看来,那个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他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小九,这个时候,你应该说,无论他映玉似玉,总不如你的临玉哥哥美。”
“师兄。”云深黑沉沉的眸子难得有了丝情绪,“有病早点治,莫要耽误了。”
云州地处江南,风光秀丽,连姑娘都比别处的温软许多,妙龄少女荆钗布衣,袅袅婷婷地渡桥而过,桥下乌篷船在摇橹声中摇摇晃晃地划开两道水波。
云深一袭素衣,如瀑青丝只简单地用一只青玉簪斜斜一挽,衬得肤白如雪,行走间衣裙上的银色暗纹在阳光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整个人如置身云雾一般。
“哪来的小娘子,生得倒像个神仙似的,不如跟大爷我回去,大爷我让你爽过活神仙。”来人锦衣玉带,却偏偏形容猥琐,一身流气,看着便是哪家的富户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