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在一旁见秋水神君果真铁面无私,既不因玉兔出自白帝宫中,也不因玉兔追随心月下凡为其解气,仍决意要惩治她,倒也心悦诚服,跟在后面拔脚想走。
嫦娥一听却急了,这秋水神君真如传闻所说的毫不通融!忙高声叫道:“神君且住,再听我一言!”
秋水神君并不回身只放慢了脚步,嫦娥忙闪在他身旁缓声道:“神君可知晓?这几位下凡有多少关注的眼睛,”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司命,“难道司命就没瞧出那骨哨的窍门,难道其他仙上竟未察觉?”
司命见她又将自己卷了进去,见秋水的目光炯炯地扫向自己,只得无奈地搪塞了一句:“此番下凡关心者甚众,导致变数太多,只要不过份,小仙都尽力扭转。只是……”
他说得遮遮掩掩,但秋水神君显然并不糊涂,拧紧了眉头逼问道:“是否天后染指此事?”
司命尚未答话,在旁的嫦娥已先冷笑一声:“天后若果然任为,天帝又岂会纵容不理?神君何其聪明之人,不会不知道鹬蚌相争……”她没有说下去,虽望向秋水但眼角却不断地觑着司命。她话里牵着多层人物、数种关系,天后与青帝相争,天帝表面上态度暧昧,说不定其中有些行动就有他的默许。再说天后与青帝两败俱伤,难免不会牵涉到白帝,无论如何,此事缘发于心月……
司命何等之人,岂能不明白嫦娥的眼色,只得临时搭台唱戏,好给秋水一个台阶下,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这样罢,我下界寻玉兔取回骨哨,夺其记忆,其余听天由命,望其好自为之!”说罢望望秋水,见他沉默不语,便要离开。
嫦娥也以为秋水神君动心了,正松了一口气,却见秋水阻止司命道:“若神仙用神力干扰凡界秩序,论律该当何刑罚?”
司命一愣,心道好笑,你掌管天界刑律为何问我!忽见嫦娥在旁,以为秋水此话是要给嫦娥听的,忙道:“若神仙用仙力干扰凡界秩序,该罚下界历劫一世!若论玉兔此种情形……”他没有说下去,一般仙兽用神力干扰凡界的多半只是责成其主人严加管束,这玉兔正在历劫,若交由嫦娥岂不是反而便宜了她?
嫦娥着急了,以为还要惩罚玉兔,这玉兔此次下凡已是够受罪的了,若让她再下凡一次,还不知这司命会想出何种法子来折腾她!正欲说话,却听秋水神君开口了:“玉兔此次下凡为心月报仇,心月并不知情。但玉兔本为我辖内之精灵,我难逃疏于管辖之咎,愿向天帝请求领罪历劫,请司命安排!”
司命和嫦娥都未曾想到他竟作出此举,不免都诧异得合不上嘴。好一会儿,司命自作聪明地反应过来,秋水神君不过是借此下台,自己何必得罪人过甚呢!于是向他一揖道:“神君果然公正,不过这下凡非小事,现今心月已在凡间,西方不能少人管辖,天帝必不能同意。再说,”司命向下界方向一笑,“下凡历劫变数甚多,少青神君何等豁达之人,也因屡失亲人心乱神……”
他一提少青,秋水神君更陡然变了脸色,不屑地一哂道:“哼,少青素日轻狂骄纵,聒为我师门弟子,小小挫折竟至捶胸顿足,休将此人与我并提!”
司命星君在天庭一向是有名的巧舌如簧,此时却不知该回驳他什么话。但秋水居然如此蔑视少青、轻视历劫,终让他咽不下这口气:“神君休说大话,神君虽法力高深,但若被褫夺神力,到那山穷水尽之时才能知……”
秋水神君冷笑一声,傲然道:“纵到那山穷水尽之时,我男儿风骨亦不能倒!”
司命见他如此自负,不想再与他争辩,想起少青神君未下凡前也是毫无畏惧,还自觉可大展身手、一创辉煌绩业呢!但他与秋水神君不像与少青神君那样说话随意,因此只一笑再不多嘴。
出乎意料的是天帝听了秋水神君的请求并不反对,反而转头向司命问道:“此时凡界可能安排?”
这也来得太快了,司命连忙一揖道:“暂未合适之位。”
天后早已闻讯赶来在一旁静观了多时,见天帝竟已意定,估料无法改变,若自己再阻止只恐会适得其反。正在无奈之下,听到司命如此说,忙提醒道:“昨日听司命提起长安新科进士韩家有一子将诞,此子将来掌人间刑律,倒与秋水天庭的身份相符,不知天帝可同意?”
天帝只淡淡一笑,并无异议。
秋水神君面无表情,一副凛然接受的神情,并不打听此中情形。
这可是司命星君费尽心思为牡丹仙子设计的下凡历劫之位,本准备今日就送她下凡,昨天向天帝禀报事情时仅轻描淡写地顺带了一句,谁料这天后竟如此上心,轻轻一张口就将他的精心安排打乱了!司命心中暗暗叫苦,他该如何向牡丹交代?想起牡丹仙子看向自己时冷冷的眼神,司命不由地一哆嗦……
但司命也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了,他得赶紧将秋水神君安排下去,还得赶快将玉兔的事了断。虽然天帝只责备了他几句失察,但方才在门外正遇到青帝,青帝的脸色却让他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寒颤。
司命也不敢安排其他仙官去办,还得自己亲自走一趟才能放下心,他早知道玉兔这小精怪没那么简单,却不料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到如此地步,不及早阻止的话,这小精怪还会给他惹出更多的麻烦!屈指一算,司命知道此时令狐绢不在皇宫内,她父亲令狐楚病起仓促,阖然离世,她应该还在令狐楚兴元的任所中。
司命到达凡间已是三更过后,令狐绢竟仍未入睡,一身素服的她正坐在灯下打量着手上的一根乌银发钗,面上难得沉静地不知在想着什么。若是换了是旁人,司命一定会饶有兴趣地观察一番,待她返回天庭时以作取笑调侃之资。但是面对眼前的令狐绢,司命一肚子的气尚无法出,哪来心思观察她的想法!他轻弹手指施了个术法,令狐绢很快就困得趴在了桌案上,手里的发钗掉落在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司命随意看了一眼,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似的,但他也没空细想,一闪身进了令狐绢的梦境中。
猛然见到司命,令狐绢却只是稍稍一怔,脸上并无一丝不安之色,她款款向司命作礼道:“请问此系何地?君系何人?为何带我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