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静得让人压抑,只听得到守护在外的袁达在来回踱步,这密室设计很精巧,密室内可听见院外的动静,但院外却半点听不见密室中的动静。半晌,终于听见令狐綯开口了:“盈香这丫头可听你的?”他的声音柔和了不少,每次他们吵架后他总是以转移话题来作为求和的方式。
当然!她带进宫里一起长大的丫头怎会不听她的!令狐绢余怒未消,扫了他一眼不愿回答,但不免有些疑惑,他为什么问这个?
令狐綯的脸色已和缓了放多,点了点头,立刻又转向另一个话题:“记得你的易容术不错。”
令狐绢一向头脑转得快,得了骨哨后受其灵力所感知晓了自己的前身,亦比常人要耳聪目明些。但这两天却发现自己在猜测人的心思上竟不如华阳敏锐,难怪心月以前总责她任性莽撞,不懂得静心体察!她自以为对这个“兄长”算得上了解,现在才发觉他的心思较之前深沉不少!细思了一下,悟了过来道:“你想……”
令狐綯眼睛又转向密室墙上挂的神龙谷地图,沉吟了片刻道:“看来只能将玉溪‘请’来了,她的身材颇似华阳。”
令狐绢何尝没想过这一层,但说实话,她真的不想面对玉溪!再说将他弄来华阳就肯松口吗?这一点她很怀疑!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很有些不好控制了!
令狐綯似明了她的心思,声色冷淡地缓缓道:“玉溪迟早也会知道华阳之事,若不是应试之后父亲请他写临终遗表,他只怕早就发现华阳失踪了!”
“临终表!由他写?”令狐绢不可思议地望向他,要知道象令狐楚这样朝中重臣的临终遗表是极有份量的,历代皇上对本朝功勋卓著之臣的临终所托所求无一不会准奏,亦会对撰文之人格外关注!这么重要的上表竟由尚未及第的玉溪来代笔?令狐楚竟想出这样极致的方式——以自己最后的告别来向皇上隆重推荐李义山!她有些了解令狐綯一直阴沉着脸的缘故了,他此时正是极需要父亲大力扶持的时候,令狐楚临终向皇上的托付对他很重要!
在她面前,令狐綯也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失望,点了点头。父亲前段时间一直忙于为李义山奔波引荐,他倒也没太放在心上,但父亲作出的这个决定却让他意外不已!李义山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小辈,位高权重的父亲却将临终遗表这样慎重的大事交给了他,令狐綯失落之余更感到伤心不已。他一向知道父亲看待李义山跟自己并无二致,但竟然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直以来,他都是父亲最钟爱的儿子,娘亲死后,父亲更是将大部分对她的爱都倾注在自己的身上,用心栽培。但即便是这样,甚是看重声名的父亲从未为他动用过自己的关系,更别谈为他向皇上、太后要求过什么!可现在为了李义山,已至年迈却威望仍存的父亲却用尽自己的关系和影响去扶持李义山,不避嫌疑地向知交旧友极力推荐,还居然将自己的临终遗表托付,明白地就是向皇上大力举荐他!并且是在李义山拒绝成为父亲的东床快婿,明显看得出来绢儿的伤心失落之后!
父亲到底将自己和绢儿置于何地?伤心之余令狐綯又禁不住地满腔愤恨,李义山,总是李义山,自己所欣赏所拥有的一切都成了他的了!
忽然听见院中有人叫嚷的声音,“不好了,华阳姑娘不好了。”
令狐绢皱着眉打开门,却见药医的婆娘神色慌张地站在院中,袁达回头见他们出来,也不再禀报,拔腿就奔出院外。见令狐綯也抬起脚向外走,令狐绢只得也跟着。到了华阳房中,果然见华阳人事不省地倒在榻上,袁达正揪着王药医的领襟在质问。
王药医似压根不理会袁达的怒气和急切,淡然地拂开他的手,不胜怜惜地看着华阳:“她自点了心脉、穴道,好在她重伤之下力道弱,否则此时——”他摇了摇头,“命已休矣!”
袁达上前去探华阳的脉搏,几乎微不可测,又抓住了王药医:“怎么不救治?”
王药医竟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华阳擅医理,通武术,她一心求死,救有何益!我不想浪费我的功力!”
袁达仍紧揪着他的衣襟:“怎么救她?”
王药医毫无畏色地看向他:“我已解了她自封的穴道,无奈她伤重血淤经脉不通,需要用内力促其周身经脉运畅……”
他尚未说完,袁达已松开了他,命他扶起华阳,自己沉心运气,集内力于掌上,欲替华阳疏通经脉。令狐綯急忙想上前要制止,但令狐绢却一把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虽然心知华阳对玉溪情重,可她此举仍让令狐绢感到很有些意外,令狐绢是最清楚百花的性情有多坚忍的,听说她历劫的这一百余年来从未曾有过怨艾自弃之事!只能说……
约摸半个时辰,方见华阳悠悠喘了一口气,袁达却已是面色发白,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见华阳已有醒转之意,他才放开了她,王药医和他娘子忙将华阳安放好。
袁达仍站在一边催着王药医替华阳开方调治,又命药医娘子熬药,见一切均已甚妥,才跟着令狐兄妹走了出来。出了院门,令狐綯没好气地训斥道:“你竟以自己的功力救她,你若是成了废人该如何?”
袁达低下头来:“若是如此,属下当自绝断……”
令狐綯见他竟误会了自己之意,不由地更加生气了,怒道:“愚蠢!为了别人的女人你竟如此,你昏了头?”
袁达沉默了一下,单腿屈膝跪了下来:“公子,华阳确无藏宝图,亦不知经卷所言,何苦必要逼她至此?”他抬起头来直视令狐綯,“公子就放了她吧!”
令狐綯与袁达从小一块长大,同气相求,私下里从不把袁达当随从看待,如今见他伤感至此,令狐綯也觉得这样逼迫华阳已无意义,犹豫了一下转向令狐绢:“不行就放她走……”
“不可!”令狐绢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摇着头道,“你们不懂百——华阳,她对玉溪至情,她能因玉溪违背师命离开灵都观,就不会仅因一时之挫而自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