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到华阳之时令狐绢也吃了一惊,她一向知道宫中公公的手段,但也未料到竟如此,华阳一脸血垢头发蓬乱地躺在乱草堆上,她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得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再也不是那个风华卓绝遗世独立的华阳,连她令狐绢都难以辨认,若是换作旁人,突然之下一定是认不出来。
杨公公也知自己用刑过重,不待令狐绢吩咐,忙唤人用水将华阳浇醒。她似乎真的是气息奄奄了,可令狐绢还是很怀疑,在神龙谷都以为她必死无疑的了,但她还不是缓了过来!她示意杨公公等人退了出去,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半晌,还是令狐绢先开了口:“你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华阳居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虽然无法盘坐,但她仍然端严地摇了摇头。
令狐绢蹲下身来来望着她,曾经那样引动男人的容颜现在却是青紫红白得认不出原来面目,若不是自己太了解她了,是否也会被她此时的可怜而打动,怜惜不已?她压抑着自己心中的同情,冷笑道:“不知玉溪此时若见了你,会有何感受?想必他都认不出你了,有什么意思呢?男人不过是看上你的姿色,若是你容颜丑陋……”她顿了一下,想看华阳脸上绝望的表情,不料华阳虽然闭着眼,但脸上毫不动色只静心调息,如同听不见她的讥笑一般。
令狐绢暗自咬了咬牙,目光不离地紧盯着华阳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点头道:“你一死百了倒也容易,只是不怕玉溪为此付出代价吗?”
华阳的眼睛猛然睁开了,看着令狐绢喘息着开口:“玉溪——丝毫不知此事,”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是喑哑,“你不要--牵扯他--进来。”
果然只有玉溪能令她开口,令狐绢冷哼一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一脸漠然地打量着华阳:“是他自己要牵扯进来的!”
华阳黯然地垂下了眼睛,若不是因为急于解救自己,玉溪怎会离开玉阳山?又怎么让令狐绢等人误会他移情、朝三暮四?她吃力吞咽下一口血水,抬起头来道:“玉溪他不是——存心介入的,况且——”她又停了下来,当时情形令狐绢怎会不明白,何况玉溪与公主终是天渊之别,公主已经订婚了,怎会责怪玉溪移情?她忽然心中明了些什么,似是叹息地喘了一口气,“他已经放下了。”
“没错,但公主已是心如槁木!”令狐绢掩不住自己的怨气愤然道,又不胜遗憾地摇摇头,“本来我也想放过你们,可你偏偏拿走了常悦的经传,没办法,我不能放过你。”
华阳喘息着,语气却仍轻缓而温和道:“我师父的经传——本为传道授义——而为,并无——宝藏之秘。”
令狐绢最恨她这种一派正义的表象,冷冷地道,“那不用你管,你只管交出藏宝图,或是道出宝藏的地点。否则——”她偏着头似乎认真地思考着,“玉溪要为自己所为付出些什么代价才好呢?”
华阳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支撑着坐直了,眼里却竟是透彻的通达,轻微地叹息了一声:“你——何苦如此——为难他?——为难自己?”
华阳的话闪电一般地击中了令狐绢的软肋,她猛然掉头望向华阳,难道华阳竟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她愤然地一记耳光甩在华阳脸上。
却见华阳倒在了地上,嘴角缓缓地流下血来,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唇齿上都已是血迹,却还挣扎着想劝说令狐绢:“曾经——我也以为——自己无所畏惧,没有什么可令我牵挂……”她艰难地爬过来,想抓住令狐绢的脚,“绢儿,求求你,放过他,放过自己……”
看来她是真的伤得很重!令狐绢不动声色地垂眼看着华阳,心中却剧烈翻涌着,为什么自己如此恨她?难道真的是因为嫉妒?笑话,自己如何会嫉妒她?可若是换作是别的人,自己是不是就真的放弃了?可是华阳——百花不行!
令狐绢愤然踢开她的手道:“放过他?很容易!只要你将藏宝图交出来!”见华阳伏在地上喘息着,血从嘴角不断地流出来,却仍紧咬着牙关,令狐绢更加失望,“不肯说?那你今生都休想走出这里,和玉溪再见?此生休想!”
华阳紧闭上眼,可令狐绢看见一滴泪从她眼角落了下来,她也心痛了?心痛今生无缘?可自己的计划已全盘被她搅得七零八碎了!
令狐绢咬牙切齿道:“我不仅要牵扯他,还要让他尝尽苦头,让他今生缘悭命蹇,落魄不偶,呼天不灵,入地无门。”痛恨交织啮咬着她的心,让她的意识有些狂乱,但她却开始大笑了起来,似乎为这个设想很是得意。
华阳抬起惨白着脸望着她:“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令狐绢俏丽的脸上毫不变色,她冷笑着摇头道:“我还真不信你们那些因果报应!”即便是报应又如何,她此时只想出胸中的一口恶气。
华阳喘了一口气,缓缓地劝说道:“今生因——结来生果,你今生——为何幼而失怙,身陷困境,求而不得……”
华阳的声音轻缓平和,却竟句句说中令狐绢心中脆弱之处,若是没有骨哨的灵力护佑自己只怕就被她说动心了。“闭嘴,”令狐绢不由断喝道,很快又挑衅地展颜笑道,“你有本事就要我今生因今生果好了,告诉你,我令狐绢无所畏惧!”
见华阳不再言语,她蹲下来认真地欣赏着华阳的狼狈模样,但华阳只闭着双眼神色平静地调息。半晌,令狐绢似乎转了个念头,叹息道:“你真的不怕死?也罢,那就把这个药服下去吧!这个药服下去也不会有丝毫痛苦,吃了它吧!”
华阳仍闭着眼不理会她。
令狐绢的声音在她耳边并不离开,轻声道:“哦——,那么你是喜欢让人将玉溪请来这里一道陪你了?”
华阳蓦地睁开了眼,眼前是一个精致的小瓶,令狐绢用两根纤纤的玉指轻轻地掂着它,她看见令狐绢一脸满意地笑了。令狐绢为何必致自己于死地华阳不太明白,但这种毒药她知道,确如令狐绢所说的服下之后没有痛苦。
华阳凝目看着小瓶,她本来期望能和玉溪相守此生,但看来是不能够的了!只要她死了,这些人也只能一了百了了!
华阳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小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