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下山时已够难走了,不料上山的路仍是艰难。夏日的午后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加上两度遭袭却不知袭击者潜伏何处,伤的伤,累的累,这些人已是疲惫不堪,却还不得不时刻提防暗处可能突然而来的袭击,故此一行人的行走速度较上午已明显放缓。
李义山背着华阳和自己的包裹,抢在华阳前面开路。华阳一只手带着伤痛,爬山非常不便,却仍行使向导的职责,紧跟在他后面不肯拉下。春瑶想照顾受伤的华阳,便跟在华阳后面,但她素日不惯爬山,又从李义山手中抢回了自己和宁国的包袱背着,体力也已消耗不少,只是见华阳一声不吭,也咬牙挺着。
令狐绹自负体力比别人好,但背着令狐绢爬山自然也不轻松,又不忘时刻注意宁国的安全,走在宁国前面,左手护着令狐绢,右手却时刻不离剑柄。
李瑞钦、马维迁均是世家公子,平日里俱是娇生惯养,李瑞钦纵然也习武,但哪里受得了持久的劳累,天气又热加上山路崎岖,他们落在后面连话都懒怠说了。
裴泽渡仍担任着压后护卫的责任,时刻警防着黑衣人的再度袭击。
走到一处嶙峋的大石头下,下山的时候除了李瑞钦、侯仁筠,大伙儿都是一跃而下的,可现在得爬上这两米来高的大石头,就非得靠点臂力不可。李义山停了下来,从背上取下软绳,也不由华阳拒绝,直接缠在她腰间,自己转身迅速爬到了大石之上,从上面拉着华阳以免她的右臂攀爬时太用力,加上春瑶在后面的助力,所以华阳也很迅速地上去了。李义山又将后面的人一一用手拉上来,轮到宁国,她却摇摇头,自己一个纵身,几步就上来了。
令狐绹并不将令狐绢放下,直接背着她爬上了大石。令狐绢见他已浑身是汗,心疼地要求歇一会儿再走。但令狐绹也不理她,仍跨步抢在宁国前面守护。
李义山抬头望望天空,太阳已逐渐西斜,炫眼的光环褪去不少热度,估计一个来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可大伙却才走到半山腰,今晚纵能下山但要出谷怕是有些困难。他回头正想询问华阳,却见她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贴着额角滚落下来,不由大吃一惊:“华阳……”
华阳抬起头来,只见她脸色惨白发青,却微微摇头制止他后面的话。
李义山只得放低声音问:“箭上有问题?”
华阳轻声道:“不妨,我已服了药,又点了臂上的穴道,见了云机道长,他必有办法。”
李义山担心她活动过多会导致毒性发作加快,坚持要背她,华阳不肯,李义山小声道:“那么我告诉大伙,轮流背你?”
华阳才点点头,但其实她也真撑不下去了,一伏到他背上,她竟控制不住地昏了过去。
李瑞钦见李义山背起了华阳,忙赶上来看是为何,见华阳已是昏迷,众人才知道华阳竟是中了毒箭。李瑞钦便执意要自己来背华阳,李义山不想与他争执,看了一眼他的脚道:“到了山顶,华阳由你照顾,可好?”
李瑞钦只是无理地蛮缠,其实心里何尝不明白此时若要让他背着华阳爬山,只怕两人都危险。玉溪如此说,也算是给了他台阶,他遂不作声了。
一阵风过,树叶沙沙地响起来,送来一阵清凉。侯仁筠背着李瑞钦和自己的包袱落在队尾,与李瑞钦的爱热闹爱新奇不同,他其实素来胆量甚小,来此纯粹是想投宁国的好。现在见华阳中箭令狐绢遇蛇,他不由地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唯恐自己不慎被袭或遇到虫兽,此刻听见风响,他忍不住四下乱看,却发觉不远处的树上正伏着一道黑影,忙大叫了一声:“有人!”一面抱头蹲在了地上,不敢再起来。
大伙不由有些慌乱,裴泽渡立刻转身看向侯仁筠方才看过的方向,果见一黑衣人在不远处的树上,忙持剑冲了过去。令狐绹见状也放下令狐绢,拔剑赶了过去。
一行人之中除了裴泽渡与令狐绹,只有李瑞钦带了佩剑,被令狐绢拿走后宁国见她受伤了便将剑佩在自己身上,此时见状也抽出剑来快步追了过去。春瑶想阻拦已来不及,想叫又怕反给她引来不便,只得眼睁睁看她去了。
李义山仍背着华阳,却将匕首抽了出来,警视着四周,令狐绢见状也将随身匕首抽了出来。李瑞钦到底是将门之子,此时倒也不惧场,恐人再伤害华阳,返身护在李义山后面。
不多时,令狐绹三人回来了,也奇怪,明明方才看见树上有人,待到得树下时却无影无踪,非但如此,树上一点有人爬上去的踩踏痕迹也没有。众人都惊疑不定,裴泽渡还想持剑去找,李义山却拦阻他道:“玉松,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紧上山,走出这片密林。”
令狐绹和宁国都认为他说得对,山顶的植被稀疏,视线较山腰好上许多,如今敌暗我明,只能先走出林子才是。
但待他们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太阳已敛去了所有的光芒,只剩下鲜红艳丽的一轮红日渐渐没入远处的山峰中,天色黯淡了下来。向下望去,夹在两山之间的神龙谷已是阴暗一片。
华阳仍未醒来,但唇色越来越发青。
裴泽渡不胜忧虑地道:“怕是毒性已有所蔓延,必须赶紧下山寻医。”
李瑞钦忙拿绳子要系上自己,让人将他放下去,他在下面接着华阳。
但李义山却阻止他道:“天色已晚,今日袭击者身份不明,若在谷中设下埋伏,我们只能束手待毙。况夜间山谷中的野兽也多,恐有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