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炙烤着大地,赵梦杰可以看到自己手中的剑和自己前方陪练的武师的身形已经在太阳的蒸腾下变得扭曲起来,赵梦杰的身体上已经伤痕累累,被浸湿的短衫紧贴在他瘦弱的躯体上。左臂的疼痛感渐渐扩大,刚刚那一回合的比拼中他左臂的肘部被木剑击中,红色的液体随着汗液一起滴下,一滴一滴打在光滑平整的青砖上,每一滴都晕染成一朵鲜艳的红花。
在远远的屋檐下,那个男人一直伫立着,只要他还没有喊停,自己就不能停下,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个男人的目光中不会有一点温度。
上午的训练终于结束了,他端着碗的双手竟然忍不住颤抖起来,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碗弄翻,不然自己将一整天吃不到东西。
吃完饭后是短暂的午休,他倒立着倚在墙上,便闭上了双眼。然后他只感到左臂一麻,整个人便摔了下来,地面上的小石子硌得他生疼,被硌到得地方慢慢渗出血丝。没有任何人去扶他一把,也没有人安慰他一下,他知道这些都是那个男人的命令,那些下人们虽然偶尔眼中流露出同情之色,但不会有谁敢做什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下午的训练开始了。庭院中摆满了四排瓦罐,每排十只,两排是熬好的汤药,两排是晒干的药材,汤药和药材中又有一半毒药一半解药,旁边是一位来自宫廷的药师,据说是那个男人重金请来的。赵梦杰要做的便是想尽一切办法分辨出其中的毒药和解药的对应关系,药师一开始教他看,观察,再就是教他嗅,最后便是教他尝。教到尝时,尝不出来便不会有晚饭吃。
而现在,便是喂他一剂毒药,让他在规定的时间内寻找对应的解药。如果没有找到或者找错了,便由那位宫廷师傅为他解开。这四十罐药的种类和剂量都在精心的计算中,所以赵梦杰每次失败都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时昏睡了三日多。
毒药已经服下,赵梦杰知道这是狼烟,是来自西域的毒药,味道微甘,但进入肠胃后五脏六腑便都会有强烈的灼烧感。解药是同产于西域的雪莲,以极寒克极热,辅之以黄连便可解。赵梦杰忍住剧痛,在药罐中一个一个地找寻。找到雪莲之后,赵梦杰终于倒下,一步一步在地上爬,在雪莲的对角处,终于找到了黄连。由于都是干的药材,他便将两者直接放入了嘴中嚼了。没有一点表情,没有一点声音。他仰着躺在地板上,看着蔚蓝的天空,等待着药物起效。
长长的蜈蚣风筝飞过,无数只细小的脚迎风而舞,彩色绘染,栩栩如生,紧随其后的是一只大大的公鸡。墙外的孩童们呼啸着狂奔而过,那些风筝也渐渐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他怅然地看着天空,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中毒的症状已经慢慢消退,只剩下满嘴的苦味。
晚饭过后,一天的训练告一段落,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月上柳梢,妹妹悄悄从窗户翻进来,在赵梦杰的床头坐下,轻声唤道:“哥哥睡了吗?”
赵梦杰起身,赶紧把窗户关掉,道:“你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跑来这里干嘛?”
赵晚枫把手从身后拿出,小小的手指舒展开去,变戏法似的手掌中多出了五颗糖来。嘟着小嘴道:“我厉不厉害?”
赵梦杰:“厉害厉害,下次别来了,让父亲知道又要罚你站了。”
赵晚枫有恃无恐的说道:“他要罚我站,我就去告诉母亲。”
赵梦杰:“快回去睡觉了吧。”
赵晚枫:“我看着你吃了再去。”
赵梦杰吃完糖便送妹妹离开,看着那一团蹦蹦跳跳的背影远去,赵梦杰突然感觉好生羡慕妹妹。
赵梦杰倒在床上,整个房屋突然被大风刮走,周围的一切都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荒凉的雪地中。母亲拉着妹妹的手走在前面,妹妹总是一直回头叫道:“哥哥,哥哥。”她的脸蛋已经冻得通红,小手发紫。但母亲却一直没有回头,拉着妹妹往前走。
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了,在暴风雪中放声大哭,喊道:“娘,等等杰儿,等等杰儿,娘,娘……”他一边哭喊着,一边奔跑,但不管他怎么跑,始终都无法赶上妈妈和妹妹,暴风雪中,他不过是刚满十二岁的孩子。
再次醒来时,他整个人都在了被子中,四肢毫无知觉,他第一次看到那个叫父亲的男人有那种焦急的表情。
那个药师对赵东阳说道:“孩子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冻得快断气了,现在好不容易捡回条命来,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就看造化了。”
赵东阳走到赵梦杰床头,一本正经地说:“你是将来的赵家家主,以后不能这么任性了。”
赵梦杰大声哭道:“我才不要做什么家主,我要娘,我要妹妹,你还我娘,还我妹妹。”赵东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整个房间内只剩下了赵梦杰的哭声,那一刻他不在有外壳。
赵东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赵梦杰白纱缠绕的眼睛中,流出一滴眼泪来,原来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