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你们怎么还不睡啊?”
朦朦胧胧之中,一个双眼眯着、打着哈欠身穿着朴素睡裙的女孩儿从楼梯上走下来,手背揉着眼睛并不是很适应下方刺眼的强光。一片白芒之中,一楼楼梯的景象慢慢生成。她在停靠在拐角处转头望去。
空中飘荡着父亲那台老旧收音机若有若无的歌声,被尿意驱使着的她只是迷迷糊糊望了一眼。等到上完厕所,双眼已经不再闪动青光之后,女孩儿对一直没有反应的两人有些疑惑。
“你们在讨论账本吗?”
这个场景经常出现在晚上,夏父夏母对照进出货买卖账单的印象深刻在她的脑子里。
可是今天为什么不动不说话啊?
其实,放在白天又或是细心点就能发现,对账的时间根本不对头。按理说都是饭前或者饭后对接账单。可是现在夏寻语的脑子里还在盘旋睡意中,不过是刚刚想上楼时她不知怎么地停下来脚步问出这句话——白炽灯照射的唯一光源下,两人坐在桌前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桌子上也不见账本跟笔,唯有一个时断时续、沙沙作响的黑色旧方盒斜立在两人中央。
那是每天晚上吃饭父亲最爱用的收音机。
“你们怎么啦?这么晚了怎么还……”
“吱!咔咔咔……”
话音未落,异象突生!上一秒还在静坐不动的两人猛然间弹起,动作落差巨大的两人让想走过去看个缘由的女孩儿吓回了神,耳朵里只听见椅子腿儿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尖锐而惊悚,让人从心底丛生反感。
“你们在干什么嘛!”
“哐!”
“哐!”
先后两声椅子倒地,站的如同直木杆儿似的二者,周遭萦绕着让女孩儿发寒的气场。刚想生气发火的夏寻语完全清醒了,眼下虽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但那股惊心的直觉告诉她之后发生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母亲穿着紫色的体恤衫,外边还套着阻挡油污的宽带围裙。父亲则是蓝色的上衣跟灰色的裤子,腰带还扎着。两个人都穿着忙碌的工作服,又或者两人根本都没有扒衣服就这么一直待到了现在?那吃饭时候明明都解下来了啊?
可是难不成两个人吵起来了?因为妈妈做的菜不好吃所以爸爸把腰带扎上表示抗议,老妈就穿着炒菜用的围裙对抗我爸?
不可能啊!
因为这种原本好好的,可“说着说着忽然大打出手”的场景也不是没有过,只是随着夏寻语的成长越来越少罢了。眼前两人话都不说就直接起立,夏寻语心中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不是吧?又要吵架?
这回我该帮哪头?
“当啷!”
又是一阵声响,尚在纠结还未决定作为哪一边帮凶的夏寻语便看到,父母两个人像是生气至极一般僵硬地用小腿顶着凳子,就算是被卡在凳子里、凳子之间又被相互之间卡主也要转过身来的蛮横姿态。
这不是……要打我吧?
还是男女混合双打?一言不合就要并着肩膀打孩子?不要啊!
……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家里两个大人站起来的时候一点声都不吭,夏妮儿看着他们的脸,家人的脸色在灯光的映衬下阴气沉沉,面孔似乎有些模糊不清。
“爸?妈?”
凑近了一点观察的夏寻语寒毛耸立,心脏不受控制般加快了跳动——即使是这样的面对面大声呼唤,父母也一动不动……她抬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把地上倒了的椅子扶起,眼睛一直试图看着两人的神色。
空洞,无神,直视前方。
(这是怎么了?)
!
等到她看清楚了两人的神色,就像是靠近了某个范围引动警报,又仿佛触碰到了某些规则引发了开关。四颗黑白相间的眼球齐齐转动,直沟沟俯视视着已经能说是贴地爬行,头还像个乌龟一样伸得老长的女生。
(不,不一样!)
(这绝对不是爸妈!)
脑海中警铃炸裂,那一双双,不对,更像是“一颗颗”的眼珠根本不像是人类一样盯着她,灵魂深处的警示让夏寻语猛然停住身子,前脚在地上一弹猛然往回撤。
缩得就像一只弹跳在半空中的兔子一样快。
“嗡!”
飒飒破空之音入耳,之见“父亲”的双手左右交错,由下往上猛然撩升。虽然扑了个空重心不稳,并且击打着自己一旁的“妈妈”一块儿倒在了地上,可夏寻语心里充斥的并不是滑稽场面的搞笑,而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心情。
(那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刚才出自父亲之手的僵硬挥击,和现在两个人像是没有关节一样直挺挺摔在地上的模样。此时的父母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无情的人偶,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在里面操控着他们。
根本就不像是人。
异变之下,暂时安全的夏寻语甚至有胆子贴近了观察。这两个披着爸妈外皮的家伙就像被钉在地板上的蜘蛛,四肢乱动但几乎没有弯曲与规律可言,反而重叠在一起支撑不起身子,不断在并不算光滑的地砖上打滑,转动着躯体。
她仔细地观察着眼睛。
眼睛,是一个人内心的窗户,人在表达某一种情绪的时候也是眼睛最为传神。由于对自己眼睛最为满意,所以夏寻语对人们眼部的变化较为敏感(毕竟天天照镜子)。无论她有没有意识到,在上学的生活中、交友中、帮忙看店与顾客的交流中,她都会从眼睛去判断对方情绪,用眼神去分享自己的心情。
就比如现在,内心对未知因素的恐惧催生出强烈的好奇,看着两人没有什么危险,她就握着放在一旁剪布袋杂物的纤长钢铁剪刀作为护身利器,蹲在一旁观察着对方的双眼。
那个在不断转动、亦如断头蚯蚓一样扭动的头部的双眼。
“不是,不对……”
“你们到底是谁!”
手中长剪犹如利剑,直至前方。两掌之长的精钢铁器上透露着凶狠,不管怎么看,它们更像是昆虫而不像是人。
两人已经停下了动作,一起抬着头望着夏寻语。越是紧盯二者,夏寻语的内心更是发寒。
虽与常人无异,黑白分明,可她更像是在面对某种陌生冰冷的怪物,“它”正在这具具躯体里,透过“眼珠”来观察着自己。
是的,它在观察。
它属于怪物,而不是人!
“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