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村子以后,我和爸爸就着昏暗的星光在黑魆魆轮廓下的村子里推着那辆破损的自行车按照这许多天以来记忆里的路线七拐八拐的往心中最熟悉、最感温暖的姥姥家走去。
这种感觉又和白天或者骑着车子经过这里时有所不同了,这种滋味让身处黑暗中的我焦灼感无限度的延展和伸长,让我忍不住加快脚步,让我恨不得肋生双翅也要快点儿飞到目的地,以结束这黑暗里的一切,好稳当地喘口气,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我好紧张。
还好,有爸爸在我身边不紧不慢、亦步亦趋地陪着,还好,他的手边还轱辘着那辆不听使唤的自行车,真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可以被当做挡箭牌来抵挡一阵,看到身边的这些装备和阵仗,才使得我不至于因过份的紧张而失去常态(要是我自己独自前行,我一定风一样狂奔到家再说),我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如常、不动声色。
但我此时根本无法做到花前月下般的悠然与淡定,也没法做到诗仙太白月下独酌的那份欣然与欢喜,就连刚才在旷野中怡然自得的那份恬静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我是更焦虑这人类社会中的夜晚,担心有人才会有罪恶的现实状况。
是的,在这陌生的有着人类聚居的社会环境里,我其实更是害怕黑夜的。我有着我们女孩子所共有的弱点,我恐惧黑暗,我更恐惧这村子里夜晚的黑暗。
别看我有时候能傻大胆地走一些夜路,顺利的完成一些爸爸和妈妈交给我的任务,或者在没人接我放学时要自己走一遍这夜路,又是在那风雨交加的夜晚,但那也只是我无可奈何地乍着自己的胆子硬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逞能而已,事后还要默默地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独自抚平内心心理的阴影。
要不,我能怎么办呢?我不去做,谁去做?事后又有谁能关心一下我是否真的害怕呢?我只能自己默默地舔舐自己的伤口,恢复如初,迎接下一次战斗。
突然想起了一首辛弃疾的词,感觉挺应景: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诗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只不过,我在这里想说的,不是愁绪,而是对黑夜的恐惧而已!年少不知何为俱,经常冒险,经常冒险,为练无畏常涉险。而今遍尝俱滋味,欲行又止,欲行又止,宁笑无胆又何妨!
现在想一想,我那时真的每一次都是在为求生存而强逞坚强啊,只留下心里的无数个俱的感受和畏的情怀,化作自己这一生无怨无悔的留念吧!人这一生越活,越怕事儿,胆子也越小了。要不怎么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为年少自己的无畏干杯!
在当时这种对村子里的黑暗极其不友好的心理暗示下,我和爸爸自然便停下了旷野中漫无天际的星际漫谈,将心思从遥远的星空收了回来,落到了我们眼前极其现实的这个家所遇到的现实问题上来。
我的心也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边加快脚下的步筏一边抽出份闲心关心起我的爸爸来,我试探性地问道:“爸,我们家搬得这么远,你和妈妈上班时都要多骑好长一段路,再花上一段时间,这样每天是不是很累?”
爸爸仿佛夜路走惯了,又似乎吃苦已经吃惯了,又或者不想在我面前露怯,满不在乎、不以为然地笑着说:“没事儿!也没比以前远多少!这一段路就将就将就吧!每天早一点儿,也不是很累……”随后,爸爸又笑着打趣我:“不然呢?我们还能住在哪里呢?总不能睡在大街上吧!能住在你姥姥家就不错了,我们还能挑三捡四的吗?”
“爸,你这也太随遇而安了吧!你就不想着能够在学校那边近一点的地方租个房子?到时候我们上学也能够近一点儿?你也能省点儿事儿?”我一听到爸爸这个妥协的无奈回答,心中瞬间就是一气,不服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