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想留在这个城市,你会在吗?”
“在。有你的地方我就在。”
那一年我大三,书昂大四,我们都即将毕业,面临着工作的抉择。我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午后,我们被困在了广告牌下面。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逐渐加快的步伐,大雨一倾而下渐起的水花…而这座高楼耸立的城市,永远是年轻人的向往,也是书昂的向往,那天算是他的表白,而我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同意了。
我们都来自农村,城市对于我们都是蒙着纱的神秘色彩,从小书昂就品学兼优励志考上大学,毕业后能找份好的工作,将来要带着奶奶环游世界。而我,却恰恰相反,成绩平平,也不敢有太大的梦想。因此,他还经常调侃我:人要有梦想,万一见鬼了呢?
后来,在他的鼓励下,我的努力只够考上大专专科,而他毫无疑问地考上了他首选的大学。庆幸的是,我们虽有差距,但至少在同一座城市。
毕业后,我的户口没再移回农村,我就毅然决然地留在他身边,留在这个有他的城市。那会,他成功地进了五百强的公司上班,公司福利不错还管住,他的专业是经济学管理,但一开始只是个小小的财务助理。他要学习的经验还很多,所以他经常加班,周末经常都是我陪着他在图书馆继续学习。虽然,我们不像其他情侣那样,能够经常逛逛街看看电影,但我们过得很充实也很快乐。一开始我只拿着不到一千的工资,除去房租,所剩无几,经常周末都得靠他管吃管喝。
再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明明很优秀了还要如此的拼搏,原来,他是奶奶收养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爸妈是谁?但他清楚,奶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他的高中,大学学费全部来自于一位企业家的赞助。所以,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他不能白拿人家的赞助,将来他要回馈社会,回报恩人。因此,他愿意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来超过别人的进步。
他用两年的时间拿到了财务界算是比较高含金量的注会师,从此,他越来越受公司高层的重视,事业道路也算是越走越好。只是在当他越变越好的时候,他的奶奶却等不到他在这座城市成家立业,等不到他能给得起她老人家更好的生活,她便老去了。
葬礼上,我抱着他哭了整整半天,而他却突然抓住了我手,抽泣着对我说:“小鱼,往后余生我只有你了…”
而那时的我因为喉咙的哽咽,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只顾死命地点着头,而我的余生,又何尝不是他!
从那之后,我就经常逼着他跟我合唱马良孙茜茹的《往后余生》。那是我唯一唱的最好的一首歌,我们都特别喜欢里面的歌词: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
记得那时候,我居然还去唱过比赛,唱的就是往后余生,只可惜合唱的不是他,因为他居然破天荒的五音不全。为此我还乐呵了一阵子,因为我终于在他身上找着了弱点,也是我唯一胜过他的,我可高兴了。
当然这只是个幸福的小插曲,毕业的第二年半,他终于升职了,年薪也涨了不少。届时,他便通过学校那边硬是要见一面他的赞助人,可对方根本没出现过,只是让校方转达了鼓励祝福的话。
直到他突然的病倒,对我们来说那就是一个迫不及防的噩耗,他必须放弃工作全心住院疗养。不到半年的时间,由于医辽费太高,几乎花光了我们的积蓄。那时,我还坚持白天上班,晚上陪护,终于有一天,他发了大脾气,那是我们第一次大的争吵。他不希望我这样辛苦每天医院公司的两地跑,他说我不能再累垮了,总是赶着我离开,我不肯,于是我们就吵了起来。最后他坳不过我的倔强,主动投降了。说实话,很累,但心不累,因为我总想着万一某一刻,我将会不小心永远失去了他,我肯定承受不来,我不敢想像没有他的我会变成怎样?
就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刻,有个老爷爷找到了书昂,才知道原来老爷子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资助他的恩人。
“你们放心,我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呼了,会给我们最好的医疗团队,最好的医疗方案,费用你们不用担心,他们会尽全力治你病的。”他用的是治你的病,而不是治好你的病,因为我们都清楚,书昂得是淋巴癌晚期,治好的机会几乎渺茫。
那一刻书昂哭了,这么多辛苦的化疗他都挺了过来,现在却哭了,因为他觉得他再也没机会好好回报他的恩人了。他因此非常的沮丧,非常的自责。
“你要知道,我做这些不全是因为你,你奶奶是我以前最好的故友,你就像是我的孙子一样,你没必要有压力,你最好的报答就是好好的走好下面的路。”
“……”他一句谢谢的话都说不出口,早已泣不成声的他,只是深深地抓着老爷子的手不放,似乎这样就会减弱些他内心的愧疚吧。
这些我都深深看在眼里,体会在心里。我想这样的好人,他一定会子孙满福,延年益寿的。
在这个我们在一起的第三年冬天,他明显体力下降,胃口也没有那么好了,但他依旧习惯每天看书,只是他不再看那些我看不懂的专业书,而是改为研究菜谱,他说他吃腻了医院的饭,他想吃家的味道,可他已做不动菜了。虽然我是个厨房白痴,但为了他,我也开始了研究营养清淡的菜,我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家的味道,他是怕有一天他不在了,我才能更好的照顾自己,他说不要总吃外面的快餐,身体健康最重要,尽量自己煮。
而我明明知道,他在努力为我最后做点什么,只是我不能垮,不能哭,这一年,是我积攒了最多的积极开朗,因为只有我好好的,他才不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