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北方早已阴雨连绵,潮湿的空气钻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城市中的夜里十点半依旧华灯照常,车流依旧穿梭不息,人们埋头前行。寒风略过树叶和青草,月亮早已不知躲在哪片厚重的云之上,华可卿看着眼前的一切,用力的深呼吸让肺部充满家的味道,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身体和这个城市快速有效的合二为一。
华可卿拖着行李箱站在飞机场的大门口,因为身边的人们过于匆匆,以致于华可卿很轻而易举的就看到了夏晴,她坐在一辆白色轿车驾驶室里。夏晴向华可卿挥手,她五指张开小臂用力的左右摆动到极致,华可卿提着行李穿过了街道。
“你够久的啊,大姐,”夏晴嘴里埋怨着,脸上却掩盖不住重逢的喜悦,“我九点就坐这儿等了,磨蹭什么呢。”
“你也真是够可以了啊,这车就这么停大马路中间,够霸道啊。”华可卿也打趣地回噎她。
“我说你这个时间啊,也甭想着回家睡觉了,咱几个找地方给你接个风洗个尘。”
“行啊,走着。”华可卿把大衣脱了下来放在后座上,“咱们这儿从来也没有这个时候下雨啊,奇了怪了,今年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台风搞的鬼,”夏晴翻了翻白眼,“说到这儿我就来气,你说这秦肃非要在他家露台上吃火锅,这不就是摆明了打算冻死我吗?”夏晴咬牙切齿,“等会到了你就给我评评理,谁不知道我这人太瘦不抗冻啊,上学那会儿连老师都同意我课间操不用出去,可秦肃非说他新买了个室外壁炉绝对够我用的。”
“你是太瘦不抗冻吗,你摆明了就是穿太少好吗,”华可卿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夏晴,“正好我行李箱里有几件厚衣服,等会你就给我全套上,保准你会感觉像在夏威夷吃火锅。”
“秦肃就是有钱臭嘚瑟!”夏晴撅起嘴隔空亲了亲,“还是我卿对我最好了。”
华可卿看着沿途的风景,这个城市一切都不曾改变,红色的墙绿色的瓦,耸立于空中的高塔。在一幢幢楼房中透出的光,映射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华可卿太过熟悉这个城市夜晚的样子,那光的明暗程度也不曾改变。因为这是家,是我们睁开第一眼所看见的城市。
夏晴把车停在了两扇大铁栅栏门前,大门缓缓打开,一条宽阔的石头路呈现在眼前,红色石头路的两侧是茂密的灌木,灌木后是成片的鲜花地,鲜花地是那种显而易见经过专业园丁长期维护打理的。路的正前方是一幢四层楼高的现代感极强的纯白色住宅,夏晴熟练的在路尽头右拐,映入华可卿眼前的是偌大的停车场,里面停放着至少十五辆不同类型的车。
“这秦肃房子?”华可卿边穿上大衣边说着开门下车,“这确实有点腐败了啊。”
“小卿同学,”夏晴绕过车捧住华可卿的手一直摇,“可算来了个跟我价值观一样的了。”夏晴说着搂过华可卿的手臂,“前面秦肃他爸把公司股份给了他一部分,他就开始了纸醉金迷的奢靡人生,天天狐朋狗友一大帮在他家胡吃海喝,我怎么劝都劝不动,干脆就不管了。”
“那张尧说什么了吗。”华可卿说。
夏晴撇了撇嘴,“他你还不知道吗,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主。”夏晴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正门,“哎,到了,小卿快进来,”夏晴推开门用力跺了跺脚,“这雨也太大了吧,搞我腿全湿了,烦死了。”
华可卿扫视着秦肃家的客厅,想当初她出国前的秦肃还天天跟着她屁股后面蹭午饭的主儿啊,她谨慎的呼吸着这充满金钱腐朽味儿的客厅。大小不一的金色铜质雕塑,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壁火,精致的皮质沙发上面是华丽绝美的水晶长吊灯,一切的物品都散发着闪耀刺目的光芒,这应该就是秦肃想要的感觉吧。华可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行李拿出衣服递给夏晴。
“我先去把衣服换了,他们应该都在三楼露台呢,”夏晴急忙走去卫生间,“你们可不能太过分啊,必须等我到了再吃啊!”
“知道了,祖宗。”华可卿对于夏晴的控制欲只能选择无奈的把眉毛拧到一起。
这房子简直过于大了,光是要找到楼梯就把华可卿走到头晕,“这怎么哪儿跟哪儿都长得差不多啊。”华可卿嘀咕着。
房子中间有一个由玻璃制成外墙的天井,天井由底层贯穿到顶层,天井的对面是五个井然有序的房间门,她几乎绕了一楼的天井一整圈,终于看到了在灰色走廊衬托下,尽头那明晃晃的纯白色楼梯,走在楼梯上华可卿不禁感叹到这房子简直就是洁癖精灵们的理想住宅。当华可卿走到二楼的时候却依然并没有发现去往三楼的楼梯,这房子有点奇葩,华可卿用刚刚同样的方式围着天井寻找楼梯。
“这秦肃真是蠢到家了,咱们就再忍他个三四年,等钱搞的足够多了,老子带你立马移民。”在华可卿已经看到通往三楼的楼梯时,尽管对方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有一些对话从第三间门缝里飘了出来,每一个字华可卿都听得清清楚楚,或许不隔音就是房子过于大的缺点吧。
“我说话你别听不进去,这秦肃透着心儿里的烂,就是个坏种子,跟他动真心除非你打算不要命了,脑子让驴踢了。”那男声说着更加压低声音,“你忘了上学那会儿学校里多少个女生让他玩弄了?是,他品相尚佳,钱也够多,可那钱不也是他爸的啊,他装什么装,人品不行,你哥我是坚决不会让我妹受一丁点儿委屈,听哥的话没坏处。”无人回应他,仿佛那屋子里就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似的。华可卿不敢再听下去了,她怕被那人发现自己的存在,她慌张于貌似知道了什么不该让人知道的秘密。华可卿尽量降低拖鞋与地面摩擦的声响,整个上半身因为紧张而弯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就在她要走到消失在二楼的视野时,一声响亮的呼唤穿破了安静空旷的走廊。
“小卿你干嘛呢?我说你也太磨蹭了,我都换完衣服了你才走到这儿。”夏晴这个急性子觉得自己已经够磨蹭的了。
“嘭——!”一声闷响,第三间房门在夏晴语毕的一瞬间猛然关上。
这个夏晴,简直就是她的死穴。华可卿无语的快步跑上楼,干脆不理会夏晴的叫喊。三楼依旧是天井,这次不同的是,天井后是一整面玻璃墙,玻璃墙外面就是浅黄色木质地板的露台,华可卿随手拨弄着头发快步走向了露台。露台的门敞开着,露台上空架着一把巨大的白色遮阳伞,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在各个角落都紧凑的站着人,华可卿看到这么多人时才真的松了一口气,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凶恶的男声没有听到夏晴喊自己的名字,华可卿边走向右手边的吧台边想着赶紧喝几杯,迅速脱身回家睡觉。
华可卿点了一杯玛格丽特,对于酒她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如果一杯烈酒不能使你清醒,那么你可能需要再来一杯。两杯玛格丽特下肚,华可卿反倒稍微冷静了许多,再一回头打算环顾一下四周,却发现夏晴正目不转睛的坐在旁边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
“刚才干嘛不理我?”夏晴左手托腮,右手向酒保方向打了一个响指,酒保应声前来。“小哥,一杯血腥玛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