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宿舍,我急不可待爬到床上拿起镜子照,社长说“你好歹有点表情嘛”时的无奈烙印在我心上。
镜子里的这张脸,褪去朴素,即使描上脂粉,有颜有色,却十足冷艳。远看是“艳”,近看却是“冷”,鼻子眉毛眼睛像是被完全固定,不动丝毫。我不由想起当初面试美工社团社员时社长对我的疑惑:你不会笑吗?
我会笑,但我笑不出来,经过那一年的遭遇,我感觉自己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麻木、没有感情的冷漠的人,微小的欢喜不能波澜我的内心,大的波动,我亦表现得风平浪静。大学同学都以为我本就如此性格,这是成熟与稳重,可只有我自己了解,这根本就是冷漠!
可现在这“冷漠”对傅岳行不通,他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我又该如何让他付出代价?我逼着自己对着镜子微笑,使着劲儿,咬牙,咧开嘴,五官的扭曲牵强令我觉得自己很是丑陋。我不由叹气,邻铺问:“叹什么气?”
我不能对她说我的意图,只好说:“学校礼仪队招募新人,要求微笑自然,我练习不好。”
她本来躺着,听我这么说来了兴趣,坐起来看着我:“你笑一个,我帮你看。”
我把刚对着镜子里练习了好几遍的表情做给她看。她捂着嘴笑:“你这笑比哭还难看!”
“怎么办?”我问,“笑不就是这样吗?”
“你这也太强颜欢笑了,笑不是五官做出来笑的模样就是笑,要发自内心地笑才好看。”
“发自内心?”可我内心一点也不想笑,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如果面试时太紧张,真笑不出来怎么办呢?”
“我给你找个练习微笑的视频,努力努力,假笑也可以练成真笑。”
她给我发来视频,视频中女生咬着一根筷子,五官笑得恰到好处,很是自然,我便也拿根筷子咬在嘴里,迷迷糊糊,咬着筷子睡一晚上,终于学会一个有些模样的笑。
带着这个苦练了一晚上的笑,放学后在他教室门口,我喊住他。他一抬头见是我,兴许是因为我还做着微笑的表情,与昨天面无表情的截然不同,他很明显地一愣,身旁跟他一起的男同学不禁起哄:“哎呦,又有美女来找喽,我们走啦走啦,不要打扰她们!”说着,几个本来围绕在他身旁的男生绕过我们往前走。
他跟着我走到大厅一角,等我站定转过身,他直直瞧着我,瞧得我心里直打鼓,我想问他在瞧什么,还没问出口,他突然上前一步,很不符合他气质地急躁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内心的鼓敲得更快,莫非他认出我?我强装镇静道:“席善啊,席卷的席,善良的善。”
“你老家哪里的?”
“临沂。”
“你去过聊城吗?”
“聊城是哪里?这个地方很出名吗?好玩吗?”我故作天真问。
他眼里的神采陡然消失,恢复那副沉稳,很是冷淡问我:“你找我有事吗?”
“我喜欢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我再次说道,对待感情,我不是一个十足大胆的女孩儿,面对男孩子说出这番表白,我羞得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藏起来。
他不回话,只扭过脸看向窗外,我想起从前我跟他说话他也不喜欢回话,以至于我认为他讨厌我,不喜欢我,现在他又是这样,我等不及问他:“怎么样?”
“对不起,我们不合适。”他淡淡地说,他戴着眼镜,我更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可我不能罢休。
“哪点不合适?”我跑到他面前再次拦住他,肯定是我又冷着脸,我赶忙挤出一抹笑:“你说出来。”
他看着我很认真地说:“我有喜欢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知道现在距离放学有多久,整个大厅已空无一人。我可以随心流泪,放任痛恨,不禁把手砸到墙上,直到感觉到手的疼痛,我停下来,心痛到难以复加。
什么?他说有喜欢的人,那个人除了尤美还能有谁?尤美,凭什么?凭什么如此卑劣的人还能收获自己想要的爱情?
那我呢?我的伤、我的痛就要白白遭受吗?我不甘,我不愿,灯红酒绿下,恨意难眠:“凭什么?凭什么?”
晓雅抢我手里的酒瓶:“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喝了,凭这里的酒很贵,社团经费在燃烧,社长眼神要杀人!”
模模糊糊,我尤其听到晓雅说“滴血!”我想抱住她,她知道我的心在滴血:“晓雅,还是你理解我,我的心的滴血,酒也止不住!”我仰头灌一口酒,内心的焦躁被这清凉一灌,顿时舒服多了。
我刚想再喝一口,一个人从我右手边窜过来要抢我的酒瓶:“你是谁?干嘛要抢我的酒?”我站上沙发,“让你来抢!”
“我是你社长,快下来!”
我晃晃脑袋,发觉眼前的人竟然一个头两个大,不禁大笑:“你这个……两个脑袋的怪物,你才不是钱程那个周扒皮,周扒皮那么抠门,恨不得只长半个脑袋吃半口饭!你才……”
我没说完,晓雅扯我胳膊,好像在说:“快别说了,别说了!”
“说什么了?我这么痛我说什么了?”我还想喝一口酒,瓶口明明到我嘴边,却突然被人攥进手里,“席善呐,酒很贵啊,别再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