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上风月楼下的铜锣鼓声响起,黑捕头、师兄和十姑相继进了风月楼,等了几个时辰,梦云生能把一百零六个红叶好汉的故事讲上几十回后,却还不见他们出来。偌大的牌楼下依旧熙熙攘攘,能看见进去的人,也能瞧见出来的人,就是发现不了那三个熟悉的身影。我和胡小二才意识到或许我们早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中,就连看珑音姑娘轻挑上去的眉角亦透着些诡异。
胡小二道:“要不还是我先进去……”
“我先进去,”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胡小二,若我们几个在天黑前还未能出来,你就原路返回,赶紧离开这里。”
说完,我便不再去看他的脸色,问那笑语盈盈的珑音拿了牌子,独自踏进了风月楼。
今日风月楼里的摆设与往日有些许不同,还是层层红色的帷幔悬在房梁顶上落下来,只是那叠搭起来的巨大的“花盘”被安置在池子的中央,与落客区仅有几片荷叶相连。远远地观望过去倒似个糊得严严实实的红灯笼,里头烛光摇曳,依稀可以看到里头有个美人的身影。除去水中的一光景,其余地方就昏暗了些许,原来挂在壁上的长明灯被撤走了,只在墙角里点了些小蜡烛。还好有提灯的侍女引路,将我安排到落客区坐下。
我见等候的那些人手里亦拿着牌子,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都有,就是没有跟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起先看到我的到来,纷纷满脸诧异,随后又低下头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
这一切就如同是个正经比赛大会的样子,里头的人毫无异常,但一想到师兄、十姑和黑捕头还不知所踪,我就不敢掉以轻心。昏沉的大厅里总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油墨的香味,就像是小时候顽皮打翻师父案台上的黑端砚散发出来的那般味道。
水池中央传来一阵悠扬的女声,我抱着长剑端坐在落客区处,看着提灯的侍女引着牌上对应号数的客人踏着水里的碧荷,走向那轻纱覆盖的红灯笼里,等过一会又是一个。身侧之人正在逐渐变少,闻着那愈发浓郁的墨香,我倚靠着长剑打了个哈欠,上眼皮似覆着千斤重物总想往下坠落,我在想若我一会见到红风尘要说什么故事……
“姑娘,姑娘,醒醒。”
待我睁开双眼时,面前提灯的侍女对我展开笑靥道:“姑娘,三十六号了,楼主正等着姑娘的故事呢。”
到我了!我猛然清醒过来,怀里的长剑发出“呜”的一声鸣叫。
同那提灯的侍女走过那些碧荷叶,红灯笼外早有人在守候,里头传来一声“进来吧”,侍女掀起帷幔的一角让我进去。
红灯笼里别有洞天,我边安抚着呜呜长鸣的银剑,边环顾四处。
这里头的烛光要比厅堂里的要亮堂几分,墙面上高高挂着好几幅画作,均散发出一股墨香,像是刚完成不久的样子。
我走过去细细打量那些画,有养在深闺里的小姐采花戏蝶之景,有两小儿在夏夜月下捕蝉之景,亦有在那绿水青山中一红衣少侠负剑独行之景;还有一张画着是寻常酒楼里的众生相,众客把酒话聊中,唯一青衣客醉倒在木桌上……
四处都被那些新画作挂满了,唯有一处留了白,我的目光停留在那块空空如也的墙面上,忽闻角落里传来一阵轻笑。原来那块是烛光照不见的地方,细细打量却能看出那里放了一张案台。昏黄的灯火中逐渐显出一个红衣女子的背影,那人懒懒道:
“姑娘把我的画看得那么仔细,不如点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