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屋内外婆的声音又响起:“孩子当年都是我的错,妈对不起你!你怪我吧!恨我吧!可那时你跟小华感情那样浓,任谁也难分开,我是看在眼里,焦在心里啊!看着你俩每天成双入对,难分难舍,我心里那个急啊,一直旁敲侧击,可你就是不明了啊丫头!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小华虽好,可是咱们也不能违背诺言,忘了当年人家的恩义啊。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外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母亲却忽然激动地哭喊起来道:“什么诺言!什么承诺!那些都不过是当年你们私自许下的玩笑话,又怎能真的拿我的幸福做抵押!你明知道我一直都拿陈康当弟弟。我亲近他爱护他,帮他补习落下的课业,生怕他贪玩挨陈伯父的揍,给他一次次包扎处理打球跌破的伤口……那又能怎么样?卫华哥去部队后,我每天除了海峰,就和他一起看电影也罢……看他打球也罢……这些都不过因为他是陈康!就像海峰一样亲切的陈康啊!难道您不知道吗?呜呜……”
外婆擦了擦眼角只是摇头不语。
母亲又道:“虽然我和陈康同岁,我也仅仅只比他早出生一个月,可他在我的心里,始终都还是当初那个陈伯父第一次领着到咱家来玩耍淘气贪玩的小男孩……他就像我的亲弟弟,亲切而又熟悉,亲弟弟,……可您却怎能……怎能……呜呜……”母亲殷殷的缀泣着后面的话语已不成声。
良久外婆才又叹了口气道:
“哎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啊!我原本也看着陈康像小峰,顽皮胡闹天天一前一后姐长姐短叫个没完。也想着等你们都大点懂事了,他要是有中意的姑娘,就去找他爸把这门亲事给解除了,也算不上咱们说话不算数,可等……等你们都大了,陈康那孩子他……他可从不像你这样想了,他不经意间望你的眼神、看你的样子……哪一回又逃过了我跟你爸的眼睛呢,况且你们才出生时,我们双方大人就说好了的,人家都没说变,咱们又怎能说变就变呢哎!”
外婆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悲伤似乎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继续道:
“再说你不知道孩子,你是真的不知道当年家中惨遭变故,那日子有多苦多难啊,如果不是陈康他爸好心相助,我跟你爸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又哪还会有你们姐弟俩?又哪还能熬到今天,真想都不敢想啊,咱们欠陈家的永远都欠他们的!”说着外婆眼睛望向窗外。
母亲低垂着眼只是自顾自的缀泣不语。
半天外婆又道:
“当初我跟你爸也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硬把你俩往一块靠,其实陈康那孩子也真的是不差的,高大健壮,勤奋直爽,我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虽然他顽皮好动没有小华那般沉稳,可他对你的爱护丝毫也不差任何人,再说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公婆一生正直心善,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把你交给他们家,我跟你爸也是心里踏实。”
母亲缀泣着不语。
外婆又道:“这些年,你不愿见到我们,我跟你爸每每想你老远跑过去看看,你也是能避多远就多远……妈知道你这是心里埋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的心里还是没放下,成日地郁郁寡欢并不舒坦,可闺女……小华再好……他毕竟……毕竟也是走了……你再看陈康,他不仅对你没有丝毫的埋怨,还反倒隔三差五的过来安慰我,说得都净是你的好!可我又怎能不知道,就你那性子又怎会给他好脸色呢,再说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成婚后你们如何的好,慕岩又怎会那么小,你们比小峰早结婚好些年了,慕岩本该比大庆还年长,可这倒过来大庆却比慕岩大了好几岁,这又怎能瞒得了我跟你爸?我原本以为,只要你俩结了婚成了家,有了孩子了,就能忘了小华,定下心来好好过日子了,可是……可是……”
外婆颤抖着声音,已是老泪纵横显是激动万分:“你们……你们这都过得什么日子啊……上回慕岩跑来哭着跟我说她再也不要回去了,说那个家里每天都充满争执,充满吵闹,没有温暖没有爱,她再也不要回去了……说要回到小时候每天在我这里度过的快乐的时光里……连孩子都伤着了……你这叫妈的心里怎么过啊……呜呜……海霞听妈的话,过去的就都让他过去吧啊,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就跟陈康好好过日子吧啊!我想就算小华还在,他也会希望你好好的!”
金海霞不语只是默默地抽泣着。
外婆又道:“这些都是慧芳当年送过来的,你看看吧!”说着就听吱呀一声。
慕岩忙趴门缝中望去,只见外婆打开箱子从中拿出了几本硬壳笔记本。
金海霞诧异地道:“这……这是什么?”
外婆道:“惠芳说这是部队在清理遗物时,从小华的抽屉里发现的。她让我交给你,说都是小华写给你的。这些年了你都不回来,我就一直仔细帮你保管着。”说着轻轻放到母亲面前。
陈慕岩的头皮刹时一紧,几个沉重的字眼清晰地钻入耳中“清理遗物……”
只见母亲颤抖着手接过道:
“惠芳?是……是惠芳送来的?”
外婆道:“是的,你不要怪惠芳,当年都是妈一个人的错。是妈跟她说,你打小就和陈康定下亲事,已订终身,她什么都不知道。哎这些年她也是可怜”
外婆叹了口气又道:“小华走后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又是当妈又当爹,很是不易。大家都劝她改嫁,可她就是倔强不听,硬是把大好的青春都给磨光了。”
金海霞不语只是眼望窗外默默地流泪。
外婆又道:“转眼十年都过去了,这十年你爸说你是埋怨、愤恨才一次家也不回,可妈知道你是怕看到这些熟悉的草草木木想起小华心里伤悲。”
母亲仍不语,眼眶噙满泪水。
外婆又道:“小华走后我去过惠芳那一回,后来就再也没去过,就怕……就怕见到他那孩子心里难受。小华刚走那年,那孩子看起来也还只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看那个头比慕岩也顶多大个三四岁的样子,可他小小年纪却是那般坚强懂事,我去时惠芳在那哭得是昏天暗地,他却眼泪眼眶里打转,腰杆挺笔直,硬是一滴没流,扶着母亲,又是给她擦泪,又是给我端茶倒水,那小模样我看着……看着就想起小华……外婆说着又擦了擦眼角。
一旁的母亲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