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恍惚想着,突然听见囚车锁链的声音吱吱嘎嘎的响了起来。
被黑骑压制住的人群嘈杂声再一次响起,夹杂着叹息、遗憾、惋惜、愤怒……
他们看见夜遥夕屈膝靠坐在囚车边上,满脸的轻松无谓,仿佛自己并非坐在囚车之中一般。
燕飞秋不曾出声,月流烟自己自然是不敢凑上前去的,她只能远远望着,隔着攒动人群仔细看看夜遥夕的样子,好在她似乎除了衣衫狼狈头发散乱之外也没受什么太多的折腾,颧骨丰满四肢修长,露出的一截袖口仍能看清肌肉轮廓,连寻常囚徒该有的消瘦虚弱也瞧不到,月流烟打量着自己姐姐的模样,总觉得阳光之下她的气色竟然比常年肤色病白的燕飞秋还要好上几分。
——因为夜遥夕的确没收到什么实质上的委屈。
李恪折腾人,可他自视甚高,很多真正折磨人的手段他压根不打算了解,剥离他那副高高在上的皮囊和吓人的本事,恶毒起来的样子还不如深宅后院的柔弱妇人展露出的可怕,他那点手段夜遥夕自始至终没看在眼中。
至于言语上的刻薄讽刺嘛……
笑话,更难听的话她又不是没听过。
夜遥夕耷拉着眼皮靠在囚车上,惬意的享受着难得的阳光。
也不知道那个叫李恪的小子到底被扔去哪里了。朝野上下有那般诡谲本事的只有当今国师大人,大概是不小心犯了什么过错,让人扔到荒郊野外自生自灭去了吧。
她脑子里想着,懒洋洋掀起眼皮打量着囚车外的人群,目光草草从人群脸上掠过,却猛地停在了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脸上——!
……小烟!?
夜遥夕猛地坐直了身子!
只是囚车不可能停下来让她仔细看看,惊愕之色只在夜遥夕眼中一闪而逝,瞬间又归于平静。不知情况的旁人看起来似乎便只是夜帅靠坐久了觉得不舒服随意换了个姿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驱马跟在囚车四周的黑骑打了个手势,周围几人拉近了与囚车之间的距离,紧紧将里面的人环在中央,街道两侧百姓便无法瞧清夜遥夕的模样,不满地抱怨了几句后,便三三两两的散去了不少。
“知道的是看夜帅怎么样了,怎么现在这情景这怎么瞅着和看猴戏似的。”
有人不大满意的嘀咕了一句,立刻被人拉了拉袖子,警告性的看了一眼。
人群散去一部分后,黑骑便也跟着松了口气,对囚车内的夜遥夕关注度便也跟着多了几分。更有人直接开口关心道:
“夜帅可是觉得不舒服了?”
走在囚车两侧的是黑骑中的一人,瞧着年纪轻轻的模样应当是刚刚当差不久。夜家三代从军,商国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对夜家有着非同一般的崇拜之情,很明显这一个年轻人也不例外,他看夜遥夕换了姿势,立刻开口问道:“夜帅可是觉得不舒服了,需不需我们走得慢些?”
夜遥夕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怎么,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能叫我夜帅?”
那少年人毫不设防,毫不犹豫地回道:“自然是要叫的,这又没什么过错。”他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夜遥夕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另外一骑行至他身侧,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
年轻人立刻噤声,不敢说话了。
“哦,是嘛。”
笼中夜遥夕笑盈盈的跟着接了一句,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年轻人的话。“没什么过错呀……”
若是没什么过错,她何必被折腾成这副模样,带着镣铐坐着囚车被关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