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灯光,没有影子,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可以察觉到的窥探。
他如此小心翼翼,却并没有人看着他。
一般来说,这会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种,这里藏着的人是造成这片土地死寂景象的真正凶手,只是对方比他修为高出太多,即使他有心探查却也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存在;第二种,则是这里的人的的确确就只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只是他们的确已经习惯了这些景象,早已麻木混沌,连恐惧的感情也已经确实。
洛花风不知道现在是前者情况糟糕一些,还是后者的情况糟糕一些。
只是他也没有在这浓雾里枯站太久,他耐着性子继续顺着脚下石板小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听见人的脚步声。来人步履虚浮,速度迟缓,应当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老人。
光线黯淡,可对方却十分准确地走向了自己的方向,靠近之后,洛花风才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他已经很老了,眼窝凹陷,眼神黯淡无光,皮肤呈现出某种病态的枯黑色,松垮垮的挂在他陈旧老朽的骨骼上,已然无力包裹皮肤之下凸起的青筋纹路。当老人靠近,青年甚至可以隐隐闻到他身上类似于内脏腐烂的隐秘臭味。
——老人很弱,弱得像是一只随手就可以碾碎的蚂蚁。
——而他很强,对他来说,大概是拼了命也碰不到一根头发的强者。
即使理智上十分清楚知道两人实力上的差距,可洛花风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哎呀,年轻的外乡人,”老人对他咧开嘴角,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枯黄牙齿,声音嘶哑干涩,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一样。
“你是从哪里来的?”
洛花风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换了个站姿,正好站在了自己先前不小心踢开的土坑上。
“我从山的另一端来呢,老人家。”青年强迫自己忽略身边一切让他神经绷紧的潜在因素,语气如常的回答老人说道:“就是不远处的那座山。”
“是吗。”老人慢吞吞的回道。
他已经很老了,连让嘴角的肌肉拉出上扬的弧度也有些困难,于是展现在这张脸上的就是一个极为僵硬诡异的笑容,像是在陈朽的木雕上强行用刀子划出微笑的纹路,只是因为这块木头的质地实在是过于糟糕,以至于划出来的刻痕也显得恐怖诡谲,远远多过了老人试图展露出的和蔼慈爱。
“一路走得这么远也累了吧?要不要过来屋子里坐坐,喝杯水歇歇脚?”
洛花风的神经在尖叫,他的本能在咆哮着让他离开这里让他赶快回到燕飞秋的旁边去——强大到深不可测的疯子,和全然不知深浅的未知恐惧,就算真的要死也会选择死在前者的手里。
但他现在却莫名地无法拔腿离开……理智和本能割裂他的大脑,一半劝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这里不存在可以威胁到他的存在;而另一半则希望他回到那个疯子旁边,已知的危险竟然反而给了他一些安定的安全感。
青年深吸一口气,对着眼前诡异的老人露出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感激笑容。
“……那就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