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
梦之点点头。
“我与他的相识那是好多年前了……”郭玮思绪翻飞,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个仲夏。
“那年宁暨不过十四,自幼是乖张暴戾的性子,他无意间弄死了一个乐姬,恰巧被我所撞见,我将此事告发了出来,他因此坐了数月的牢。那个时候,郭氏一门正是如日中,他也开罪不得,而后顷刻间家族败落,你便可想他会怎么做。”
“自然是狠狠地踩上一脚。你背上的伤也是他打的,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不放过,如今这样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
空气突然凝滞,二人沉默了片刻,郭玮忽然郑重地拉着梦之的手道:“答应我,以后不论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能救你这一次,救不了下一次。”
“喔……”气氛一下子,梦之偷偷抽回了手。
很快,祸事便临头了。晚间,突然来了一拨人马,个个是重甲披身的官兵,将郭府里里外外围了起来。来人直接带刀闯进了郭府,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宁暨的父亲宁郡公。看见郭玮出来,命人直接上前将郭玮给绑了。郭玮也未抵抗,任由兵士将他捆了起来。
“宁郡公这是何意,我大哥犯了什么罪?”郭琅冲出来抱不平,他还不知宁暨已经死了。
“这里没有你话的份!”宁郡公一脸的悲戚愤怒,大吼着道。
郭玮对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他看着郭琅身边的梦之,她此刻正六神无主满脸的焦灼。什么时候她也关心起我的生死了……
押了郭玮,宁郡公没有留下一句话便带着愤恨拂袖而去。一瞬间,郭府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没有人来过一般,没有人敢再话,这平静教人觉得可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郭琅急吼一声,划破了宁静的夜。
“宁暨……死了……”梦之犹豫着出实情。
“是我大哥?”郭琅盯着她问道。见她不话那便是了。
“是因为你?”他音量又高了几分。
梦之低下了头。郭琅见状满心的怒火无处发作,焦灼得直摇头。
“我大哥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跟着陪葬吧!”
郭琅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大哥刚从牢里死里逃生,这次又犯了人命官司,哪里是那么好蒙混过去的,恐怕这次真的是要折在白梦之手上了。
谁能料到不过时隔几日,旧伤未愈的郭玮又来到了熟悉的监牢。梦之连夜又回了白府告救,翌日,御史台便多人上书弹劾宁郡公滥用职权以公谋私,此案应由大理寺审刑。宁郡公当庭驳斥,声泪俱下控诉郭玮杀人事实,请求殿下立即赐予死罪。白顺章八贤王当庭为郭玮求情,请求公开审理查清事实原委。最终,赵祯同意将郭玮一案转由大理寺审判,郭玮也由殿前司监狱转到了大理寺监牢。
此案经大理寺审判,郭玮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主动坦白,且人证物证俱全,依据宋刑统“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判处斩刑。
这其中的曲直原委,他并未明,此事关系梦之声誉,一旦出,恐清白不保。
白家感念郭玮的情义,梦之更是主动提出上诉,将当日情形如一告知。宁暨违反律令私自狎妓,绑架在先,意图不轨,又挟持她为人质,郭玮不过是自卫过当反击误杀。案情及此变得复杂,大理寺内意见不一,普遍接受了自卫误杀的决议,且郭玮受审时主动供认犯罪事实,应以自首论处,理当轻牛案件又上报到刑部,刑部认同初判,认为杀人已成事实,应严格按律法。
大理寺卿认为刑部的判决有问题,如果不论青红皂白,“一切按而杀之”,不符合“罪疑惟轻”的断案原则,应该从轻处理,大理寺集体上书要求再议,请朝廷将案件发给翰林学士们讨论,于是赵祯下令,让欧阳修、吕公着等同议。
实则,刑部多是吕党一派,自然想要从严处罚,而大理寺与众多的翰林学士等与白顺章范仲淹等交好。八贤王则一直在背后默默关注着案情的进展。
自白梦之自揭宁暨为祸始末,赵祯便已经站在了郭玮一边。卷入这个案件争论的人越来越多,到后面中书、枢密院也参与合议,结果僵持数月不下,郭玮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