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的反应尽收他的眼里,她为难了,她真的为难了。这样的强求,早已不是当初那样的没有一丝尘垢的感情。她仿佛夏日里的一只流萤,闪着绿色的微光而来,装点了他沉闷的夜晚,还未来得及欣赏,又倥偬离去。
梦之沉默不语,倏忽间拉起碧色罗裙跪在了赵祯面前。面对她这突来的一跪,赵祯有些诧异,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跪倒在他脚下。梦之从腰间的淡松花色佩囊中取出那枚残碎的翡翠玉牒,双手拱手递过,呈在赵祯眼前:“赵益与四已经缘尽。只求官家饶过无辜的人。”
一瞬间,赵祯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攥着挤压着,他的喉结轻轻滚动,嗓子有些发酸。他接过梦之手中的玉牒,攥在手心,背手看着她,残碎的棱角将他的手心刺得生疼。
赵祯苦笑一声:“他可是一点也不无辜。若是知道这样的结果,我费这样的心思干什么?”当初若不是他在辽使到访之时乘虚而入,也许就不会是今这样的结果。
少顷,他转过身来,对着还在地上跪着的梦之道:“我可以放了他。”
梦之一听,喜出望外,舒展了眉头,抬起头望着他:“多谢官家!”
“你别高忻太早,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今晚留在宫郑”
梦之一听大惊失色,从地上站了起来,追问道:“什么?官家要做什么?”
赵祯不置可否,仿佛局外人一般,只淡淡回道:“你呢?”
“官家应该知道梦之所求,我无意于做后宫的宠妾,只想过自由散漫的日子,官家若是强求,你不会开心我也不会开心,与其咽下这颗苦果,不如彼此都早点放手。”
见她如此急切的样子,赵祯顿觉得有趣,不自觉竟笑了出来,可她句句划清界限的言辞又仿佛一把又一把的尖刀,刀刀剜着他的心。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我有过要对你做什么吗?”
梦之知道自己误会了,脸上霎时泛起红晕:“就,就算如此,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福宁宫本就不合规制,再待一晚,只怕会引来议论纷纷,你就不怕流言蜚语吗?”
赵祯笑而不答。
梦之冷哼了一声:“我倒忘了,你是官家,你怕什么。那你吧,要我留下来做什么。”
……
殿前司狱
翌日清晨,郭玮依旧坐在墙边的地上,监牢中安静得就像无人一般。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熟悉。这似乎是她的脚步声……
转角处梦之款款而来,依旧是昨日的碧色罗裙配着杏色的大袖对襟长衫,头发高高盘起,嵌着几只华贵的珠钗。这些都是平素她不太穿戴的,今日穿的这样慎重,她定是从宫中过来,郭玮一眼便猜出,她定是去找官家求情了。
“郭玮,你怎么样了?”梦之跑上前趴着围栏蹲下。看他虽然狼狈,身上却无伤口,应该没受过刑,梦之心定不少。
“你怎么进来的?殿前司狱外人是进不来的。”郭玮心中虽然明白,可还是想亲口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