悕雪想起原来，她还在书肆的时候，白天要研墨、要誊书了、要招呼客人，还要忙着监督卫铄，晚上还要帮忙蒸浆捣纸，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而现在，有人研磨了、不用她誊抄书了，变成别人招呼她了，却不再觉得自由和快乐了。

成为“司马霁”的时候，她努力用各种事情填满时间，而此刻，做回了“悕公主”，她才发现原来时间也可以变得么漫长。

因为是称病，悕雪便只能断了去后宫看母妃的念想，太后那边也只能让宁姑姑去通传一声，说改日再去问候。

晚膳过后，悕雪让其他宫人早早回去休息，整个东宫就只剩下悕雪、宁姑姑和姜公公三人。

悕雪让他俩陪她，坐下赏月，可两人死活不同意，于是悕雪一人坐在凉亭里，虽然身边站在两个人，但还是觉得有些孤单。

中秋之夜赏月，正是因为与自己的亲人朋友天各一方，无法相见，才会选择共赏一轮明月，希望借着满月，将思念传达给另一方。

悕雪想了一圈，已经离她而去的父皇和母妃，下落不明的弟弟，以及眼前生命垂危的佑哥哥，名义上的关心她的荀太后，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璟王府和对她虎视眈眈的皇叔们。

作为皇家的人，可以借着明月去思念的人好像也只有弟弟司马霁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月以来，为了查出当年的事情，她也费了不少功夫。

可是，就连她这个当事人都没能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再加上七年内乱，新上任的统治者就会烧毁过去的器物，所以到了最后，宫里能存下来的，关于过去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

而且悕雪越来越深入朝堂，了解宫廷内史，过去只需要摘花朴蝶，享尽世间一切美好的小公主，如今却不得不去了解这光鲜亮丽、盛世太平的背后是多么肮脏与不堪。

比如，司马家并不是什么天选之子，这天下是司马家的祖先将刀架在前朝幼帝的脖子上，赤裸裸地躲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豫不谈忠义，只谈孝道，才会特意将中秋之宴作为宗族团聚的家宴。

但裴玄灵也说过，凡是有阳，也必会有阴，司马氏平定天下，开创盛世为阳，牺牲流血，忽视礼法为阴，而使用了而帝王则是善用阴阳之人。

“阳者崇高伟大，阴者卑微渺小，前朝幼帝不能主天下，司马氏阳气昌盛，阴阳转化，所以这一切都是天道使然。”

裴玄灵的话在悕雪耳边回响，阴阳之礼玄妙精深，悕雪虽尝试去理解，但当这血淋淋的事实就这样摆在她面前时，她始终还是迈不过这个坎儿。

最后悕雪只能安慰自己说，她只是来替司马霁守住皇位，所以她也只能说，在她当皇帝的期间，定不会让此类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悕雪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刚过了戌时不久，悕雪就看见姜公公的影子一晃一环的，回头一看，才发现姜公公那疲惫不堪的脸颊，昨晚他陪悕雪忙活到亥时，今日还是很早就起来了。

再看宁姑姑，只见她在是不停地搓手，悕雪记得宁姑姑易手脚冰凉。

所以，悕雪虽是意犹未尽，但更不忍心让宁姑姑和姜公公陪着她受苦，于是悕雪假意有些犯困，早早地就回到了寝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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