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詝朝恭亲王福晋点了点头，却仿佛没有看到萨克达皇后：“康慈皇太妃，兰答应在哪儿？”

没等到康慈皇太妃回答：“康慈皇太妃，萨满太太的话不可信，杏贞绝不会是寿恩转世！”

康慈皇太妃这才慢慢抬起头：“皇上给了萨满太太尊崇，却又不让我相信她的话，不是自相矛盾吗？”

奕詝冷笑一声：“康慈皇太妃，朕给予萨满太太地位与尊崇，让她在朝夕二祭上发挥作用，是要沿袭老祖宗的旧俗。

敦促大清上下不要忘记这江山得来不易，并不是让她主宰您的思想，左右您的决定。请您相信朕，杏贞是个寻常的人，绝不是六妹妹转世！”

“皇上！”

奕詝猛然回头，见吉嬷嬷推门而入，杏贞完好无损的立在她身后，当即皱起眉头道：“杏贞，过来！和康慈太妃说清楚，你不是公主转世！”

杏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低下了头，只看着各人的脚。局势陷入了僵持。

康慈皇太妃忽然一笑：“皇上不必紧张，我不会全信萨满太太的话。只是兰答应一见如故，若她今后愿意，可以常常来寿康宫，陪我说说话。”

杏贞一楞。

回了养心殿后，奕詝的眉头仍旧没松开，斥退左右，杏贞知趣地跪在脚踏边，奕詝厉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杏贞老老实实回道：“今天，杏贞参加寿恩公主祭辰，本希望讨康慈皇太妃欢心，谁料祭品突然燃烧，萨满太太指我是妖邪，非要逼着康慈皇太妃处置！”

杏贞绘声绘色的将今天发生过的事情诉说了一遍，说到惊险之处，连奕詝都为她擦了一把汗，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你是如何逃过这一劫？”

杏贞转了转眼珠子：“杏贞也不知道，康慈皇太妃本要杀人，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恭亲王福晋救了杏贞。”

奕詝松开手，往身后椅内一躺，笑着叹息：“果然如此。”

杏贞歪头打量他的神色：“皇上猜到了？”

“恭亲王福晋和萨克达皇后一直陪在康慈皇太妃身边，对康慈皇太妃的一切异常熟悉，若她想要，你的这颗脑袋——”奕詝用一根指头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道，“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杏贞生起气来，却不是为了自己：“那您还对萨克达皇后视而不见？”

奕詝沉默片刻：“朕高兴。”

“不，皇上不高兴！萨克达皇后也不高兴！”杏贞又打量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我懂了，您是故意拿杏贞气她！”

奕詝：“胡说八道！”

他的装腔作势连自己都骗不过，哪儿还能骗得过杏贞。

“你这是图个啥？”恭亲王福晋身边的贴身丫头翠花简直恨铁不成钢，“福晋送兰答应个大好前程，搞得自己在英嫔娘娘那一众后宫妃嫔那左右不是人！”

恭亲王福晋此时也想清楚了，笑了笑，“英嫔惯用借刀杀人之计，这次怕也一样，若康慈皇太妃因一时之怒，杀了兰答应，必会挑起恭亲王和皇上的嫌隙。

恭亲王事母至孝，当然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怪罪康慈皇太妃，他会迁怒于谁？皇上？皇后？英嫔？

不，他第一个要迁怒的就是我，因为我陪在康慈皇太妃身边，既是康慈皇太妃心腹，又是康慈皇太妃最喜欢的儿媳……”

若恭亲王福晋被视为害死兰答应的真凶，最后得利的是谁？还不是英嫔。

翠花盯她许久，叹道：“说那样多做什么？左右你就是不忍心下手，只是兰答应不除，皇太妃心仪的博尔吉吉特府的小姐便无法进宫。”

恭亲王福晋一愣，无奈苦笑：“是啊，虽然兰答应不得皇上重视，尸位素餐，进宫之后几乎一事无成，但……兰答应罪不至死啊。”

恭亲王福晋静静等待，直至七天之后，等到了康慈皇太妃的召见。

“臣妾恭请康慈皇太妃圣安。”她跪下行礼，眼角余光打量着康慈皇太妃。

康慈皇太妃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手里的茶握了半天也没喝:

“恭亲王福晋，广济大师说，转世重逢，千万人不过一二，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越想越不对劲，你怎么看，老实告诉我！”

恭亲王福晋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

前些日子，英嫔娘娘不但遣人手为佛祖重塑金身，更施舍米粮银两，帮助万寿寺抚慰流民，她做的这样多，这样好.

那位万寿寺的广济大师纵是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僧，此刻也要替她说一句“公道话”的。

心思急转，恭亲王福晋嘴上为自己辩解道：“兰答应虽然是王爷送进宫的，却是为了和皇上赌气临时选的，臣妾也不会为了帮助她，特意蒙骗康慈皇太妃啊。”

康慈皇太妃却没有被她一句话说服：“恭亲王福晋，你陪伴在我身边三年，我比谁都了解你。你这丫头满身是刺，心眼却多得很，难保不会为了救兰答应而教导她说谎。”

恭亲王福晋还要争辩，吉嬷嬷忽道：“康慈皇太妃，兰答应来了。”

康慈皇太妃点点头：“既然你不说实话，我只好让你和兰答应当面对质了！让她进来吧！”

杏贞从外头走了进来，身上又换上了她唯一一身能穿出门的旗装。

“杏贞恭请康慈皇太妃圣安。”她规规矩矩向康慈皇太妃行礼，眼珠子却不停往恭亲王福晋身上瞧，让恭亲王福晋眼角直跳，恨不得立刻与她撇清关系。

见她如此，康慈皇太妃心中更加生疑，冷下脸道：“兰答应，你上回说的，都是真话吗？”

杏贞又看了恭亲王福晋一眼，见她如此不上道，恭亲王福晋脑门上都急出汗来，心道：“这小祖宗怎么这么拎不清，不晓得此时要装作与我不认识……不，最好装成与我有仇的模样吗？”

更叫恭亲王福晋五内俱焚的是，杏贞犹豫一下，忽然朝康慈皇太妃跪下去：“请康慈皇太妃恕罪，杏贞没有说实话。”

众人皆惊。

恭亲王福晋刚要开口，康慈皇太妃狠狠瞪了她一眼，将她要说的话瞪回肚中，然后沉声道：“兰答应，你说清楚，若有人教唆你撒谎，我绝不轻饶！”

杏贞又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康慈皇太妃，杏贞是骗了您。他们说得对，我的确是个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