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啊,九爷!”听着这一串又酥又麻的声音,三思应声而倒。吴希夷只觉得头上一阵眩晕,勉力扶树而起,没有回头去看对方。
“仙子,你没事啊?”
“我很好。”绿天芭蕉含笑道,故作轻松。不过,吴希夷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并不太好,但湖面上“蒙冲号”还未完全消散的火光还在他的眼睛里跳跃蹿腾,让他无法对此刻的她产生半分同情。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呀?你的那位杏娘呢?”
而绿天芭蕉紧接着的这一问则仿佛再次唤醒了他身体内的某种深刻的苦痛,让他的面色一下子陷入了一种煎熬的苦色之中,但转念一想,他又暗自庆喜道:“幸好杏娘不在船上,不然遇到这般强敌,她可如何脱身啊。”
想了想,吴希夷的心情略略有些好转,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带着三分轻松的语气答道:“她很好,多谢关心。”
“那你呢?”绿天芭蕉又问道,娇柔的语气里始终保持着举棋若定的从容。
吴希夷嘿嘿一笑道:“我好不好,还不全在仙子的一念之间?”
“是吗?那你还不回过头来看我一眼。你老这样拿背对着我,我的心情可怎么好?若一会儿我恼了,把这六个人全杀了,你可别怪我。”绿天芭蕉笑里藏刀地威胁道。
未免大三思和小三思遭她毒手,吴希夷只好缓缓转过脸来。
只见身后立着两人,其中一人拿着一柄团扇抵在另一人的喉间。
持扇之人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全身上下尽是血污,左边脸颊之上那原本妖媚迷人的半边杏腮粉脸也不知何时被人剜去了一块,只留下血肉模糊的一个窟窿。初见其人,吴希夷还陡然一惊,若不是她手上的那柄团扇,他还认不出此人竟是昨日才见过的绿天芭蕉。
而那后者,则是杏娘。她被点了穴,无法言语。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应该只是被点了穴,并没有别的。
“你”吴希夷望见杏娘,顿时激动不已,一时间,千言万语汇于喉咙口,与一股强烈的情绪冲撞到了一起,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过,在彼此映照的眼眸深处,那无声胜有声的脉脉温情依稀可见。
“我什么?我很丑吗?放心,很快我就会让她变得比我还丑!”绿天芭蕉刻毒的眼神里布满血丝,也布满了仇恨。吴希夷不知道该如何去化解这种仇恨,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抚平这个伤口。
凝噎半晌,他说道:“芭蕉,收手吧,我送你回棋声花院。”
“哼,你送我?吴希夷,你就是到死也不肯跟我说句实话吗?”江上的熊熊大火恣意地燃烧着,照亮了这一方静夜,也照亮了彼此的脸庞。绿天芭蕉那被血洗过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半凝半淌的鲜血顺着她残缺的脸颊往下延伸,浸透了她华丽的衣衫,玷染了她雪白的胸脯。
吴希夷望着她眼眸中的那团火光,感觉那团火在她心底已经燃烧了很久很久。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姐姐?”
“你若是不喜欢她,为什么你会对他们说,你喜欢的是我姐姐?”
“你若是喜欢她,为什么最后娶的又不是她,为什么?为什么!!”
绿天芭蕉问完这三个积压在她心头多年的问题之后,她并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而是替对方作出了回答。
“我知道,你从来都没喜欢过她,只因为她求你这么说,所以你就这么做了,对吗?”
“她是我姐姐,是陪着我一起长大的亲姐姐,我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说着,她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她不想做人家手里的风筝,也不愿当一辈子的笼中鸟,所以就想让我来当。说什么她不如我,说什么成全我,不过都是哄我的、骗我的谎言。为了得到那双自由的翅膀,她不惜折断了我的翅膀,把我一辈子都困死在这牢笼之中。”
“哼……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跟我说实话,也没有一个人对我有过真心。”话音最后,她将目光定在了吴希夷身上,就像一把尖刀一样瞄准了敌人。
无法言语的杏娘静静地听着她的独白,尽管看不见说话人的表情,但她能感觉的到说话人说话时的情感。从吴希夷不无内疚的脸上,杏娘蓦然理解了她对他的恨,这种恨扭曲了她的人生,也支配了她的一生。
“吴希夷,我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都是你!!把我害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却还想和这个小妮子逍遥快活!妄想!!”随着那一声凄厉的“妄想”,绿天芭蕉往杏娘的膝关节处重重一踹,杏娘痛苦地往下一沉,跪倒在吴希夷的面前。
吴希夷强忍着头部剧烈的眩晕,急欲上前,却见绿天芭蕉从袖中掏出一物,在吴希夷面前虚晃了两下后,佯做了一个远抛的动作。那是杏娘视若性命的银钗“梅心冻”。
吴希夷立即明白了绿天芭蕉的警告,也立即停住了他那沉重的脚步。
“你不就是想要相思断和五两南风的解药吗,哼它就在我胸口,有本事你就来拿!来啊!再晚就来不及了!”绿天芭蕉缓缓移开胸前的团扇,露出一对饱满浑圆的雪峰,虽然抹胸半掩,血渍半敷,但依旧这挡不住它妩媚的风姿和傲人的风韵。
吴希夷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杏娘一眼,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踌躇良久,他才道:“芭蕉,对不起!当年你喝醉后,你姐姐雁来红求我帮她,我当时多喝了几杯,就答应了她。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会对你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