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二章 飞星传恨(2 / 2)秦非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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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飞雪如当年的灵犀幻影一般在幽暗的夜里幻化出了她的模样,一名红衣男子痴痴地望着,似乎惟其如此,他那份孤独的思念才能找到依归。

舣棹南浦,坐望西山,泠泠七弦,霏霏江雪,他乘着越来越急的风雪舞动了起来,凌乱的舞姿,柔婉的琴声,在这凄冷的夜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鸣琴之人默默地陪伴着他,舞姿不歇,琴声不止。

忽而,一滴红泪不慎滑落,抚琴女子想去拂拭已是不及,仓皇之中,那红衣男子敛袖而至,将那一滴晶莹的泪珠接在了手心。

“弹琴只需纤纤手,何劳娘子盈盈泪。泪湿红袖,是我的不该,泪湿桐丝,可就是你的不该了。夜深了,你回去歇着吧。”

“我还不累——”那女子宛转低眉,拭了拭眼角,还欲留下与之作伴。不料,那红衣男子红袖一拂,以极其冷淡的语气拒绝了她:“我的耳朵累了。”

那女子愣了半晌,默然无语,盈盈转身告退之时,她又偷偷回眸望了一眼。只见那红衣男子颓然地凭几而坐,目不转睛地盯着掌心的那滩泪水,若有所思,似有所念。

她哪知道他的掌心除了她的泪水,还有“她”的。

那年祁穆飞大婚,“她”的泪水似断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地滴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手心,浸透了他的衣衫,也浸透了的心。

说实话,从懂事以来,他从未触碰过女孩子的眼泪,一来他自知无力招架故而不敢去碰触,二来也是他墨家威势煊赫无人敢轻易靠近故而也自无女子敢遗泪君前。因是如此,当“她”柔软的泪珠滴在他心头的时候,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猛地一颤。

若说当初紫桐花下的失落和嫉妒不知因何而起,那么如今,他已经明了。

那一夜,他担心他的好兄弟会因为她而与自己疏淡;

那一夜,他嫉妒他的好兄弟比自己早一步赢得一个女人的芳心。

这一刻,他担心他的好兄弟会因为她而一蹶不振;

这一刻,他庆幸自己的肩头也终于可以承载起一个女人的泪水。

然而,此刻的恍然,让他倍感心酸;而此刻的心酸,让他倍感孤独。这种独立断崖之巅的孤独,带着他鲜明而强烈的孤傲色彩,就算下一秒,他将坠入深渊,他也不要任何人基于同情或怜悯而施与的救助。

曩时,听闻祁穆飞的父亲请人作伐,他还以为新娘是“她”,故自制“三星在天”赠与“她”,还傻傻地向“她”表示了祝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中,几多真心,几多私心,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没过多久,他才得知新娘不是“她”。他怕“她”会伤心会难过,又一次傻傻地为“她”做了一枚“墨梅花开”,檀心一点,自不待言。可当他看到“她”将那梅花幡胜挂在玉梅枝头的时候,他怯步了。

此后四年,他明知“她”梅心向雪,却也乐得陪“她”做傲霜斗雪的游戏,尽管自己的演技很拙劣,但他也不介意献丑于人前。只愿有朝一日,能够“戏假成真”。

可惜,自己的那点私心终究还是落空了。

尽管江绿衣入祁门,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尽管段家灭门绝后,彻底断了她的婚约;可他还是无法如愿地她执手到老。

那个悲凉的九月,他从父亲的手里接过了象征墨门至高权力的矩子印,成为了姑苏墨门的新主人,同时,他也从父亲的手里接过了他这一生都无法推卸的责任,与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愧疚。

因为这一份愧疚,他央求父亲为他向师乐家提亲时,他的父亲十分果断地拒绝了他。而这也导致了他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那个悲凉的九月以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身份迈过了祁门侧门那一道又高又窄的门槛。

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既不光鲜也不体面,可以说是屈辱至极;而对他来说,这个身份,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曾经的失落与嫉妒还未来得及抹去,就顷刻间变成了他此生再也无法更改的失败。

这样的失败,他无法接受,也不愿接受。

他的身体里不自觉地再次生出了当年的那股冲动。

他把自己关了起来,把自己这一腔冲动的热血全部注入到了那个“鸿雁于飞”的穿心盒中。他希望这一次也可以像当年那样,让那个横刀夺爱的人受一点教训,让自己那颗自尊又自卑的心灵可以好受一点点。

可当他看到“她”在自己眼前猝然倒下时,他的那颗心也随之坠入了深渊。众目睽睽之下,他成了罪不可逭的凶徒,他无可置辩也无力申辩。在苍白的沉默中,他的冲动遭到了众人的唾骂,也遭到了自己良心的谴责。

他木然地环顾四周,可惜这次,人群之中并没有同次那样出现像吴老六这样的替罪羊。

在众人目光的驱逐中,他孤独地离开了那个本就不属于他的地方,从那个侧门的门槛跨了过去。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人们才想起来,他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而直到两年后的今天,人们才逐渐明白,他为这一句道歉几乎付出了他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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