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写对联
赶几个年集,备好了“五大件”,该准备的物品基本上完备了,但是离“年三十”还有几天,这段时间并不清闲,还是有好多事情要筹备的。
年底之所以被称作“年关”,我想还有另一个原因。正如歌剧《白毛女》中的杨白劳和黄世仁,年关也是债主收账的日子,这是一个传统,是被广大人民群众所默认的“准则”,当然今天是不会出现歌剧中的情景。乡邻之间的账目都是日常的小账,比如到小卖部临时赊欠的钱、卖豆腐拉下的账、打麦子没交的费用等等,一笔一笔,块儿八毛,数目虽小却清清楚楚。收账与付账是在和睦的情境下进行的,怕麻烦的人总会主动上门付账,但大多数是在家等债主上门的。当然也有人向杨白劳一样还不起账,但债主却没有向黄世仁一样逼债,大家和和气气权当是年底的最后一次会晤。收账与还债的工作一般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有时候在大街上会看到好些干小买卖的人抱着账本走家串巷,忙得不亦乐乎。
旧历的腊月二十七号开始扫房子,把家里的大部分物件搬到院子里,不能搬的就找些报纸盖上,然后找个长竿在上面绑把扫把,把屋里上上下下清扫一遍。整理房子是件辛苦的工作,一方面需要把所有的东西搬动两次;一方面还要把东西归类放好,将不需要的扔掉。当然打扫房屋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作用,那就是以往找不到的东西总会在你不经意的地方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禁不住地惊喜。
对与我家来说,春节临近还有项更为繁重的工作——写对联。父亲是村里的教师,写得一手好字,早年间村里有三分之一的对联都是父亲写的。从我有印象时起,临近年底的晚上,父亲就在堂屋摆张桌子,搬出一年不用的砚台,倒上一瓶墨汁,把裁好的红纸铺在桌上,一边对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挥毫泼墨。笔记本上是父亲日常记录的对联,一年年积累,越来越多,多数常用的都耳熟能详,提笔就写,一些新颖的也要根据人家的实际情况来定夺,总之也是一项体力和脑力综合,很是费神。父亲写对联时,总让我在一旁帮忙,我想一是熏陶我对书法的兴趣,二就是单纯的帮忙。一会倒墨,一会裁纸,一会还要双手按着红纸,遵循父亲的命令:往上拉一下,再拉一下,拿走……等写好了,我就双手托着,毕恭毕敬地平整摆放在地面上,有时不慎端的不平整,墨汁流了,父亲就会瞪我一眼,再重新写一张,所以整个过程又有点提心吊胆。
村里人找父亲写对联都不会空手来,根据自家需要对联的数量,带上一卷红纸,一般还会带点小礼物,比如一挂鞭炮,这才是我最为期待的。父亲写几个晚上的对联,我能换来一大堆的鞭炮,虽然送的大都是“100响”的,但架不住数量多啊,所以年底小伙伴们比拼鞭炮数量的时候,我都能遥遥领先。有的小伙伴不服气,说你的鞭炮还有我爸给的呢,我总会趾高气昂地回敬道,谁让你爸不会写字来着。
帮着父亲写对联的收获还是很多的,除了学着写了几年毛笔字,还记住了好多的对联,比如“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是写给老人的;又如“财源广进”、“五福临门”之类的祝福,还有诸如“迎门见喜”、“六畜兴旺”一类的小贴,父亲总是很贴切的分配给个人,因而总得到乡亲们的信任。有一年,我才情突发,趁着父亲不在,自创了一副对联贴到了奶奶的门上,大意是“少管事,多吃饭,安享晚年”,我也没有事先解释说明,结果到了初一拜年,一些亲戚阴阳怪气,搞得奶奶哭哭啼啼,后来居然还惊动了家族的长者。在了解情况后,明事理的人认为没什么问题,反倒说的很在理,但事先应该跟奶奶详细说说避免误会。我本以为这事会带来一通责罚,不料父亲居然跟我只字未提,平静祥和地度过了那个春节,当然后来也没有翻旧账。
贴对联一般都在年三十的当天,因为总有些计划性差的乡邻到了年三十这天,才想起对联没写,着急来找父亲写对联。这一天也基本在陆陆续续地写对联,自己家的对联一般放在最后写,我家也就习惯在三十当天的下午贴对联。天近傍晚的时候,对联便贴在了各家的门口,红彤彤的一派喜庆,剩下的只是等待夜幕降临,合家团聚的时刻。
对联贴好,新年来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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