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袭来,卷起几片微枯的落叶,在孤寂的街道上空挥洒摇曳,随即又缓缓坠落,归于沉寂。街道上难得有几个行人,寒风拂面,我禁不住紧了紧衣领,却也晚了半拍,全身似乎早已被凉风所侵蚀。不曾想到,这风居然是这般的刺骨,让毫无准备的我感触到一番透心的寒彻。
一
奶奶的离开,我毫不知情,恰如对这天气,习惯了她的温暖,却没有意识到寒冷的突袭。
奶奶去世的那天是农历第二个七月的十五号,那天是公历9月7日。就在前一天的晚上,我兴致勃勃地告诉家人:明天一早我将到外地总部去学习。可就在我赶往火车站的时候,奶奶也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却是在一个月以后回家探亲时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那天逢十一假期,我一回家就发现父亲透露着一种莫名的忧郁,我努力地捕捉其间的原由,最终父亲哽咽地对我说:你奶奶走了。他说,那天我正好去外地,考虑到刚刚工作不久,怕影响工作,所以没有告诉我。而后,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泪水在我未曾注意的一瞬滑下了脸庞,我起身快步走出家门,向奶奶居住的小院走去。
夜,黑得凄凉,空旷的巷子里只有我的抽泣声。在到达小院门前的一时间,我静立无语,看着那扇让我从小无数次推开的木门,竟失去了再一次推开它的勇气。不曾想,母亲居然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她拉着我的臂,帮我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木门。一声熟悉而悠长的开门声触动了我的心扉,再也止不住泪水的肆虐,任凭它在脸上流淌,熟悉的小院、熟悉的气息,却再也听不到那声苍老却掩饰不住欣喜地呼喊声:娃儿,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可您又去哪里了呢?我失声了,在漆黑的夜里。我一边语不成句地呼喊着奶奶,一边嚎啕大哭,试图用这撕心的呼喊来弥补心灵的缺失,然而,她是不会听到的。曾经听说,至亲之人彼此间都会有所感应,我努力地回想那天我赶赴火车站时的情景,当时匆忙中我居然坐反了公交车,直到渐渐远离市区,我才恍然间意识到我遗失了方向。
二
我失去了一个代表着成长过程中一个关键的符号,当她在时,那么多的回忆都是美好的;而在她离开后,更多的回忆都因为她的离开而变得忧郁、悲伤。
奶奶腿脚不好,但我却从未因之而产生过任何的羞辱,我甚至忽视了这一点。毫无疑问,奶奶在她所生活的环境中是受人尊敬的,在她的生命轨道上,只有平淡、感恩还有——卑微。
奶奶天生并不是腿脚不好,据说是在我出生那一年,因一次交通事故伤了腿,原本只是小伤,却在缺医少药的时代耽误了治疗。然而她并不悔恨,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抱怨过那个让她终生伤残的“接骨先生”。她是如此的谨慎,总是试图讨好所有的人,以至于我觉得她是那样的卑微。然而,我终究没能理解她。
爷爷去世那年,已有三个女儿,最大的也不过十来岁,爷爷是在给镇上修建水库时发生意外的。那时的农村,村民除了交付农业赋税,还要以“出伕”的形式义务参加集体劳动,如果不参加义务劳动,要以金钱或粮食的形式上缴集体。爷爷出事就在“出伕”修建水库时,说来爷爷的死也是工伤,但在那个法治懵懂阶段,没有人会过度理会这件事,加上当时父亲尚未出生,家里又无其他男丁,属于乡村社会的弱势群体,奶奶也没有向村里提出任何要求,家庭支柱的轰然坍塌居然以“命不好”的结论一笔带过。
从那时起,不到三十岁的奶奶一手拉扯起了三个年幼的女儿和未出生的儿子。记得小的时候,奶奶曾多次向我提起某某人,说是当年对我们有什么恩情,并嘱咐我将来一定不要忘了人家。其实,说来也不过是一些细小的琐事,听的时间久了,我便开始厌烦,也便混淆了某某某,后来奶奶也就不再跟我提起,但几十年来却一直在努力地偿还着她所认为欠下的恩情,直至生命的最后。然而,她终究是卑微的,她的热心却时常让人鄙夷;可是她又是受人尊重的,据父亲说,在她葬礼那天,三四百人的村庄居然一下来了近两百人。我知道,在很多时候人们对那些行将逝去的,才懂得怀念和留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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