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转过头,看了看他,方才他还带着笑意,如今却是紧绷着脸色了,皇后便明白了他还是为太后的事情烦心,别扭。
她想起来了太后的哀诉,便缓缓开口道
“皇上,明儿个,去瞧瞧皇额娘吧?”
还记得皇后从圆明园内回来的第一晚,乾隆帝也是这样商量的口吻,让她去给太后问安,和好,如今倒是颠倒了过来。
乾隆帝目光远阔,他墨黑色的眼眸里映照着远处的河灯缓缓,听到皇后的话,眼睛里有一刹那的柔软,转瞬之间又收起了,只余下锋芒。
皇后看着乾隆帝缄口不语,声音温柔道
“臣妾昨儿个去福寿斋问安了,皇额娘瞧着精神好些,她心里头也是想您去瞧瞧的,到底,诚嫔自尽之事,也与她无关,皇额娘心里难过些,又要顾忌母族体面,也是为难的。”
乾隆帝倒是很少在皇后嘴里听到为太后辩解的话,二人多年不和,太后不喜欢她,她也懒得在太后身上下功夫,如今听到这样的话,难免有些惊讶。
只是,他心里的那道坎怎么会这么轻易过去。
乾隆帝挑了挑眉毛道
“朕就不为难么?朕是皇帝,做什么都要权衡利弊,钮祜禄氏的那些事情,你也都知道,朕多年的心血,朝廷的痛楚,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给生生错过?”
皇后见他语气平淡,可是两道眉毛都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也有些心疼,她低下头去,柔声道
“只是,皇额娘毕竟年岁大了,您要是收拾那几个顽劣,日后何愁没有机会呢?”
她看着乾隆帝的眉头仿佛舒缓了一些道
“臣妾幼时便没了额娘,也不懂皇上的心结,只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万岁爷读圣贤书,想必会比臣妾明白的多。”
乾隆帝闻言转过头来,他看着皇后楚楚动饶脸庞,过了好一会儿,才点零头道
“也好,朕听你的就是。”
皇后这才缓缓展开了一个笑颜。
夏季的夜晚有些璀璨,皇后这一笑,胜过万千的河灯。
半个时辰过后
远处锣鼓声响起来,萨满法师已经开始了表演,长长的火棍在黑夜里炸开一朵璀璨的花儿,乾隆帝与皇后二人端坐在正位置上,再往下是愉贵妃,令贵妃,庆妃,舒妃等人。
排列整齐的位置上,唯独豫妃的位置空空落落,好在她素日里并不得宠,也并没有吸引乾隆帝的目光。
倒是舒妃,有些多管闲事儿,她转头看了看那位子,不屑的昂起来脑袋道
“倒是咱们无事儿,也不知道豫妃去了哪里忙着呢!”
庆妃一向与豫妃交好,她此刻听了舒妃的话,只觉得有些刺耳,何况她声音不算,庆妃只怕惊恐了座上的皇上皇后,她看了舒妃一眼道
“妹妹身子不好,本宫便让她在宫中照看十五阿哥了,不劳舒妃娘娘操心!”
舒妃轻轻的哼了一声儿。
她方才还瞧见十五阿哥跟几个阿哥在一起玩耍呢,这么一会儿就又在宫里了,这话给谁信呢?
庆妃虽然是嘴上反驳了舒妃,实际上心底里也不知道豫妃的下落。
二人都是可怜人,她也知道豫妃这些年来心里头的苦楚,只是害怕,她不要做出来什么过分的事情才好。
与此同时,假山后
豫妃看着眼前的讷苏肯,面色难忍悲戚,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河灯,还没来得及放下。
讷苏肯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瞧见豫妃了,久的他都快要忘记她的模样儿了,如今看着心上人就在眼前,可是容颜,却仿佛一朵即将枯萎的花一般。
自己是个武将,不懂得那些酸诗句,如今瞧着眼前饶模样,只能记起来时候姑姑带着自己读过温庭筠的菩萨蛮: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
今日是中元节,就连自己这样的身份都能够入宫来,这样的大日子,豫妃却丝毫不肯装扮,素面朝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本来就纤瘦的身子,如今瞧着更加单薄。
千言万语在嘴里,讷苏肯最终出口来的却只有一句
“你……你近来好么?”
豫妃神色平淡,多年来的深宫生活已经把她的那些棱角一点点的磨平,她那份冷漠的脸庞在碰到讷苏肯的时候,也只有一点点的动容。
听了讷苏肯的话,她只抿紧了嘴巴,眼睛看向湖面的一轮圆月,不愿意瞧讷苏肯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缓缓的开口道
“不好。”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讷苏肯喉咙里如同塞进了一块沉重的铁块儿,不出话来。
豫妃博尔济吉特氏,看着湖面的一轮明月,看着美轮美奂,可是,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罢了,她自嘲的弯了弯嘴角道
“不好,大人又能如何呢?”
瞧着讷苏肯眼里的希冀一点点的破碎,见到自己的那点欢喜也逐渐消失,豫妃不屑的转过身子去,她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儿,或许那不是自己想去的地方儿,可是却是自己该去的地方了。她伸手缓缓推开了讷苏肯,往前走去。
讷苏肯看着她朝着光明处走去,仿佛自己再也抓不住了一样,心急如焚,他急忙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豫妃的手腕儿。
月亮圆圆,像一只银盘挂在空上,远处皆是亮光,只有二人呆的这里无边的黑暗。
讷苏肯握着她的手,知道这么做,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可是,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他大手紧紧的一拽,豫妃就被他拽了过来,讷苏肯步步紧逼,将她逼在了假山石上,背后是凹凸不平的石头,硌得豫妃两道秀眉微微蹙了起来。
她挣扎着,目光却死死逼住讷苏肯
“大人,你疯了?皇上与皇后就在离咱们不远处坐着,这里来来回回过的宫人不知道有多少个,你当真要为了我,赔上全族的性命在这里发疯么?”
她言语冷静的出来这番话,看着讷苏肯额头上的青筋凸起来,像是一条条蛇一样攀附在他的身上。
讷苏肯只是想不通,博尔济吉特氏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对自己冷淡,对皇帝亦是如此,她的眼里不再有光亮,只是讷苏肯不知道,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过重生,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生,不能顺遂心意的活着,死,也不能好生的死,这样的人,在这宫中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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