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京都和亲王府内
昨夜雪下得时间不短,奈何气已经不冷了,地上也只是稀稀拉拉的雨雪,看着很不干净,王府内的管事正指挥人打扫。
和亲王宿醉一夜醒来,他脸色苍白,床榻上一片迷乱,显然是昨夜发了酒疯,他揉了揉太阳穴道
“什么时辰了?”
伺候的人凑近了回答道
“回王爷的话,快要午时了”
弘昼厌烦的皱了皱眉,脑海中闪过昨夜零碎的片段,他径直起了身,拿起床榻边一件青竹色的大氅披上。
贴身伺候的厮上前扶住他有些不稳的步伐道
“奴才早就备好了醒酒饮,爷用些吧”
弘昼坐到榻上接过,轻轻饮了一口,厮看着王爷的神色似乎是缓和过来了,这才开口道
“王爷,粟玉姑娘来了”
这位粟玉姑娘本是在佛寺里伺候皇贵太妃的,太妃今日想见见和亲王,特意命她出了寺来请和亲王去佛寺,只是不巧碰到和亲王醉酒,这位姑娘倒是在王府里等了好一阵子了。
弘昼闻言挑了挑眉,他看向自己身上不整齐的衣裳道
“她怎么来了?”
一边着一边放下了醒酒饮走进里间去收拾自己的衣裳。
厮恭敬回道
“太妃思念王爷呢”
弘昼整理好衣裳,怅然的叹出一口气道
“本王是有好些日子不曾去给额娘问安了,快叫她进来罢”
劂头应了声是,急忙出门去迎那位粟玉姑娘了,这姑娘在府内等了许久了,醒酒饮都是她一早来到亲自做的,外头积雪未化,到底还冷着,那姑娘也不去歇一歇,固执的等着王爷醒来。
她今日好不容易出了佛寺来,太妃的吩咐,特意置办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裳,看着很是明艳,此刻微微欠身行礼道
“粟玉见过王爷”
她今日打扮的这样明艳,就连伺候的人都看直了眼睛,可是弘昼的眼里,仿佛并没有她的位置,眼神还是有些淡漠道
“你在这里稍候,本王去叫永璔来”
粟玉愣了愣,看着和亲王的身影匆匆,连一面也不肯留给自己,她无措的点零头。
过了片刻,弘昼这才领来永璔,传了马车准备往佛寺中去。
一别多年,永璔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怯怯的男孩了,他长成了少年的模样,眉宇之间,倒真是与弘昼有些相像。
皇贵太妃这大半生,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嫡孙,她爱抚的摸了摸永璔的手
“这孩子如今越发的瘦了,你府中到底是没有主母,不能好好服侍他”
弘昼坐在对面,他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只能苦笑,这次永璔却抢先一步答道
“祖母多虑了,永璔习武,这才没有长胖的,嬷嬷们伺候的很好”
皇贵太妃闻言,心里只觉得这个孩子没有母亲陪伴,也好好的长大了,又对王府里只干巴巴的两个男人放心不下,她酸涩道
“祖母明白你是个懂事的,不像你阿玛”
旁人都世子如今和弘昼生的很是相似,可皇贵太妃是弘昼的亲生额娘,她记得十几岁的弘昼,正是调皮的时候,整日里无忧无虑的招猫斗狗,永璔生的倒是很像如今的弘昼,却不像从前的他。
她言罢佯怒的瞪了对面的弘昼一眼,弘昼挠了挠身后的辫子,也无奈的笑了
“额娘不必挂心儿子”
太妃身后的粟玉却呆呆的看着弘昼唇边极少见的这一抹微笑,她愣住了,好像印象中很少很少看到和亲王笑,他总是面上一副挂着愁容的样子,只有面对自己的额娘时,才会笑的这样温暖。
皇贵太妃命一旁的厮带着世子出去了,面上的和煦也收了起来,她看向弘昼道
“额娘都这把年纪了,你就不能让额娘省些心么?”
她已经鬓发花白,这些年久居佛寺,早就不在乎仪容,只是那一日一日的华发提醒着自己在逐渐老去,这半生跌宕,从前在深宫之中,也是有些心气的,只是这日复一日的青灯古佛常伴,她的心,也逐渐枯萎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却也要和自己一样孤独终老么?
弘昼眉头紧锁,额娘已经是七旬的人了,在后妃之中算顶长寿的了,自己也已经在老去了,他轻轻笑了笑,还是一副从前的样子
“儿子不敢”
太妃收起手上的佛珠,她抬眼看向远方
“你妹妹一去不回,额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冤家放心不下,你就不能听额娘的话么?”
皇贵太妃似乎是想起了那私奔已久的荣嘉公主,两只浑浊的眼睛里渗出了一些晶莹,弘昼见此,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抬眼见四下没有旁人,这才凑近了些太妃安慰道
“榕鸢过的很好,只是不能与额娘相见罢了,夫婿也待她十分体贴”
皇贵太妃只觉得心里稍微妥帖了些,她抬起头来见儿子唇边的胡子已经有些发灰,低下头去
“那丫头有良人相伴,自然不需要我来为她操心”
弘昼听额娘的语气落寞下去,明白她的确在深深的思念着荣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只无奈的叹了口气。
粟玉伺候在一旁,见此急忙弯身递上一方锦帕给太妃,她父母双亡,也是这茫茫世间居无定所的浮萍罢了,太妃此样,倒是让她想起从前的娘亲了。
皇贵太妃抬眼接过,又看向弘昼,语重心长道
“额娘知道你的心结,这么多年来从未过什么,只是儿啊,你已经这年纪了,你让额娘看着你孤独终老么?”
弘昼双手顿住,他低下脑袋去看着额娘那双已经因为抄写经文而布满茧子的手,他用力攥住了额娘的这双手,抬起眼来对上皇贵太妃的眼睛
“额娘,儿子不孝”
从前年幼之时经常顶撞额娘,遇难出事的时候,也是额娘为自己哭花了双眼,大悲大喜,都在额娘的心中深深藏着,他回来了,本来以为可以从此做个孝顺的儿子,承欢膝下,可是就连永璔,就连永璔都不是自己的血脉,他没办法开口对额娘出这,父母在,不远游,自己却消失了十余年,任由额娘常伴青灯古佛,弘昼心中,只觉得自己万般不孝顺,他握紧了皇贵太妃的双手,妥协的点零头
“儿子会为自己打算的,额娘放心就是”
皇贵太妃拍了拍他的手,扭过头来看向一旁盈盈立着的粟玉,弘昼明白额娘的想法,只是如今皇后还病着,自己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正想着如何推却,厮却急急忙忙的在外叩声道
“王爷,宫中传来了旨意,皇上召您入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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