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冰抬头见是南清宫的福瑞,问:“你怎么来了?”
“王妃见变天了,让我来给姑娘送件棉衣。”福瑞捧上两件棉斗篷,“王妃给呼延公子也备了一件。王妃还说,让姑娘别贪杯。晚上早些回去。”
“辛苦你跑一趟。让姐姐放心!”
福瑞走后,紫冰回过头来,丁谓捏着棋子望着紫冰迟迟没下。他没想到紫冰竟是八王妃的妹妹,而云龙竟是呼延王府的公子,真是小看这二人了。
此后,丁谓的棋风大大转变,一味地退让,想要挽回紫冰的颓势。紫冰并不领情,着着不慎,满盘皆输。紫冰扔下手里的子,轻轻吐出两个字:“输了。”
丁谓起身恭维道:“姑娘的棋艺甚好,只是不愿尽力与在下切磋罢了。”
紫冰厌恶他前倨后恭,丢下一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抽身而去。
晚宴开始,各位宾客顺序坐定。陆夫人亲自带着仅有的一个丫环上菜。邬家清贫,主菜是一个烤全羊,其他菜品固然不是山珍海味,也样样精细,主人是下了功夫的。众人照例恭贺一番后,就开始大快朵颐。
丁谓见眼前的是盘猪肉,就用筷子拨动了几下,放下筷子,讽刺道:“难怪皇上都赞邬大人清廉。往后这京城里的官员都得吃猪肉以示清廉了。”
当时,以羊肉为尊,猪肉是低档的肉食,只有穷人才吃。作为宾客说这话,实在是打主人的脸;作为下级官员,对上级说这样的话,更是不敬。只是丁谓不这样觉得。当时在朝堂上,八王有意隐匿了云龙和紫冰的功劳,将所有功绩都归到丁谓身上。丁谓也乐得承受,觉得自己甚是了不起,邬佩芷的奏章不过是顺水推上去的舟,捡了个便宜,心里竟有些瞧不上他。此话一出,人人尴尬。
陆夫人正准备上新菜,一时端着盘子涨红了脸,不知该上菜还是退下。紫冰觉得甚是过分,起身接过盘子,一手扶着陆夫人回了厨房。身后听见云龙道:“丁大人这话差矣,周礼中猪乃是六膳之一,天子食太牢,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才能食豕。我们已是有口福了。曾听家父说,猪肉在辽国是款待上国使臣的佳肴,非大宴不设的……”
厨房里,一个老仆人在灶台忙碌,丫环帮忙装盘。
“娘,客人吃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吃肉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欢天喜地地蹦出来,慌得紫冰一躲闪,盘子一歪掉下一块肉,陆夫人忙捡起来擦干净了放在孩子的碗里:“吃吧。”
孩子三口两口吃完了,举着碗眼巴巴地瞧着盘里的肉。陆夫人蹲下来摸着孩子的头说:“好孩子,听话。等客人们吃完你再……”
“客人们不是不吃了?”
虽是童言无忌,却正戳中陆夫人的伤心事,瞬间落下泪来,说了声见笑,别过脸去。
紫冰蹲下来,把盆里的肉拨在孩子的碗里:“好孩子,过去吃吧。”紫冰又扶陆夫人坐下:“夫人别难过了。不值得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小时候别说吃肉,连饭都是讨来的。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没觉得丢脸。倒是有些人日日山珍海味,也不过是酒囊饭袋,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陆夫人见紫冰为了安慰她,不惜揭开童年的窘迫——何等恳切,心中感激:“让姑娘费心了。外子自幼苦读,进士及第,一直在南省做的是小官,少有的一点积蓄也进京做了安家之用,哪里有多余的银钱买山珍海味?平日里,猪肉已经是难得的佳肴了。这次外子升迁,家中的银钱也只够买一只小羊。可宴席上不能只有那几道菜。我以为只要诚信待客,只要烹饪得当就……”说着又落下泪来。
紫冰扶着陆夫人,想着厅堂之上邬大人又是身处怎样难堪的处境,心下难过,又不知如何是好。
踌躇间,云龙和邬大人也来到厨房。
云龙问仆人:“还有什么菜色?”
仆人是跟随邬家多年的老人了,已听到夫人的话,面露难色。
邬佩芷蹙眉再三,叹道:“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
云龙听他有了颓废之气,就安慰道:“他乡自有他乡的味道。平日里都说我游手好闲,四处吃喝,瞧瞧我的手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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