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天光微露,穿越幽深的树林后,两架马车并停在宽阔的大路上。虽然并非官道,也还算平整宽敞,竟然能容下这两辆如此宽敞的马车。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倒是让人有些奇怪。
那匹腐烂得不行的死马被他们拖到了草丛里,许仙仙从车板上跳下来,站在原地思考着什么。
“赶时间吗?”她忽然问。
“前面就有六辆不知道载着什么东西的马车,徐林和你们的人都往邱家庄去了,难道你不着急?”徐若水反问。
许仙仙点了点头:“罗阡门的人都知道如何自保,也的确有自保的手段,所以其实我不是很急。”
徐若谷难以猜测她在说这句话时的想法,他的声音好容易平缓下来,感觉狂跳的心渐渐放慢速度。可惜这一激动,心跳又快了两拍。
“青羡姑娘,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你的想法。”他从怀中抽出手巾,抹了把下巴和脖子上的汗水,感觉有些难受。
徐若水倒是一反常态的安静,皱着眉仿佛在思考什么。
一路上只顾着赶路,甚至都没怎么跟他们说过话的白衣女子突然开口:“不要一直姑娘姑娘地叫我,我听着很难受。既然已经认识了,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两个字比四个字说起来方便很多。”
“啊?”徐若谷一头雾水。
许仙仙觉得头疼,这两个人看起来比她还大个两三岁,老是这样称呼她,让她感觉极为不自在。
“要想让这样大的马车御空而行,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许仙仙开了个头。
“呃然后呢?”徐若谷紧张地看向她。
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缝隙,容貌秀丽的女子忽然嘶了一声,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表情可谓沉痛。
“神行符。”她说。
“神行符?”徐若水终于被她的话所吸引。
“很贵。”女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然后看着他们。
不知是否错觉,徐若谷从她的眼里看出几分隐隐期待。
“你难道是打算……”徐若水犹疑开口,撞上她的目光。
对方狠狠地点了几下头,仿佛一直以来那个少言寡语、冷若冰霜、让两兄弟在暂时依赖的同时又不得不十分警惕的冰冷杀手只是个错觉。
人和货都落在人家手里,还能怎样。
徐若水同意了,平日里轻浮的言语动作都收敛许多,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成熟,他凝着目光点了点头。
这样平静而淡然的目光,在对方用双手比划出一个数字后被打破。
牛奶般纯净的月光倾泻而下,将白色裙角下露出的一截刀锋照得雪亮,女子稍微笑了笑,脚尖往上一踢,一双看似纤瘦的手耍花样般将空中落下的无鞘短刀在手中转了两圈。
徐若水硬生生把“趁火打劫”四个字吞回肚子里。
“要是卯时之前能到,那我们就不算毁诺。送给官衙之前,他还是要履行合约,向我们支付酬金的。”许仙仙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越发肯定自己想得没错。
许仙仙极珍惜地将符纸合于掌中,凝神念咒,掌心相对之时,符纸快速飞向徐若水和徐若谷所在的那一辆马车。
一层金光将马车笼罩,金色的符咒在车头一现,然后暗淡下去。一层薄薄的光亮自车头向车厢扩散,越到后方越暗淡。
许仙仙向他们招了招手:“你们两个,过来。”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徐若水首先发问:“为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咔咔的车轮响动声,四辆车轮飞速转动起来,大量的飞尘从地面扬起。
在大约离地一拳高的位置,缓慢上升的马车稳稳停住。
许仙仙脸色一变。
徐若谷不明所以:“怎么了”
许仙仙没给他好脸色,喃喃道:“一个为什么,一个怎么了,问题真多。我说什么,你们照做就是了。“
徐若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心情变差了,赶紧拍了拍徐若谷的肩膀:“别问了,上马车。”
“可是……”徐若谷道,“总要先有个心理准备吧。要是什么都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没有预备,要是遇到突发情况,哪里来得及”
徐若水干脆捂住他的嘴,对着许仙仙连笑两声。
马车有些高,两人都是跳上去的。好在前面的位置够宽,因此动作虽然大,却没有碰到人家姑娘。
两道相同的酸臭味传入许仙仙的鼻子,她忙摆了摆手,让徐若谷和徐若水进到车厢里。
起先他们俩还有点怵,但一想到里面都是死物,还是他们亲手放进去的,心里就好受了些。
但当然心情是无法放松的。
寒冷。
这是他们进入车厢的第一个感受。
四个冰鉴放置在车厢四角,淡淡的蓝光是灵石所散发出来的,为冰鉴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直至其中的灵气消耗完毕。
两兄弟一踏进车厢就是一个寒颤,浑身的黏腻汗水顿时被冷气烘开,只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酸臭,两人自己倒是闻不太见。
“这也太凉了。”徐若水搓了搓手,不知道在墙上摸见了什么,眼前突然一片朦胧光亮。
只见车顶上镶嵌着零零碎碎的透明石块,每一颗都散发着淡白色的光亮,像月光一样朦胧柔和,映照出隔断后那些木箱的影子。
至于“零零碎碎”,只能用来形容他们的分布。
这个一般会让人联想到“小”和“碎”的词,此刻描述的却是经过切割的、形状做到最大保存的珍贵月长石。
徐若谷没有将眼神留连在那些稀有的月长石上,而是发觉了什么不对。他用手臂量了量车厢内座位的距离,对徐若水说:“这里也太宽了吧,和我们那架怎么不一样。”
“这里面还有包裹体,是月光石。”徐若水好像没听到他说话,踮着脚凑近了去看那些珍稀的宝石,发觉有些炽热。
徐若谷在他耳边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候他们突然感到马车轻轻的战栗,把侧面的车帘一掀,正好看见一个长发脑袋。
白衣女子左手握着短刀,在马车壁上凿刻着什么。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不止徐若水这么觉得。等到青羡离开马车的左侧,慢腾腾地挪到车厢屁股去的时候,徐若水估摸着已经有一炷香时间。
两人把脑袋利索地缩了回来,极没坐相地往软硬适中的座位上一落屁股,背靠到座位的那一刻感觉整个骨头架子都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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