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城外给朱家立了个衣冠冢。这家人生前挤在一个院子里,死后还是只占了一方的墓地。
“所以,他们早就死了?”恭恭敬敬上了香,男孩跪在微潮的泥土上,低声问。
“我进去的时候,刚刚断气。”许仙仙看似面无表情,眼中却是一动,“然后用了些手段保住他们的魂魄,你伯母和堂兄执念太强,盘踞在尸体内不肯离开。甚至于”甚至于能凭那份执念又“苟活”了四个时辰,最后死得透透的。
“着急吗?”许仙仙突然问了一句。
“我会杀他报仇。”男孩攥着手心的一把纸钱,咬牙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我不是君子,我是难养的女子。所以我不想看见……看见我的仇人垂垂老死,不想看见他儿孙满堂、承欢膝下。”许仙仙低垂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话的声音极轻极轻,就像一片羽毛掠过,风一吹就跑了。
这句话听上去不是那么好,甚至有几分促狭的意味。
不是一笑泯恩仇的豁达,也没有的十步杀一饶快意。
但很真实。
没有人生会喜欢仇恨的感觉,也没有人会在苟活和复仇上欣然做出选择。接下去的路,不是一条两个岔口,而是笼罩着浓雾的迷宫。让人沉浸也让人癫狂,在短暂不安的温暖和疏离戒备的冰冷中徘徊。
既是享受,亦是折磨。
“我想学杀人。”男孩认真道,“不是会,而是很懂。”
“我不会。”许仙仙毫不意外他的话。出于先的身份和后血统的影响,他十分不受除了大伯外的朱家饶喜欢。在街上被喊打喊杀的日子不少,受过的善意却太少。就像是一只流滥狗,你踹它两脚它也不会吠,要是扔根肉骨头,立马就能忘了疼,屁颠屁颠跟着你走。
“我学的东西只用来保全我自己,我自私自利,不为复仇而活,也不为别饶死而活。”林中下起淅淅沥沥的雨,许仙仙的声音格外清脆,就像雨水打击在石头上一样,往他的心里猛砸了一下。
“杀心太重,就会入魔。”
男孩下意识摸了摸眼睑下方,那里曾经冒出过青黑色的鳞片,那种对血的疯狂迷恋和游走在奔溃边缘的精神状态让他不自觉绷直了背。
许仙仙像是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般:“或许还有更可怕的。”克制冷血到能控制自己心智的杀神,那已经不是入魔,而是成神。
这边郊外的葬礼潦草了事,那头官府的办事效率也是奇快。没两就叫仵作验明核对尸身,又找出一截烧黑的烛台,理出个意外失火的线索来,堵了旱魃这样子虚乌有的法。朱家一户是匠籍,平日专折些纸做的玩意营生,可燃物多也不为奇。但这一家十口人就这么活活烧死也不过去。
哪怕是呼救呢?
一个都没逃出来!
尽管鼻腔和口中都有灰烬,可以肯定是火烧致死,这案子也太过有疑。
没人知道在这里住了七年柴房的朱六,却有人得出有个做法事的灰袍老道。
往上交不了差,往下也服不了众。案子搁着隔着,就修缮了宅院纳入官家府册。
好在是马头墙,没有累及周围的宅院。
把朱六洗干净之后,确实能看出一副没长开的好皮相,但也确实瘦得像柴火棒子。和许义丹的病弱气不同,他是生生饿瘦得皮肉凹陷。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